该拿的信息都拿到了，沐白一刻都不敢耽搁，离开档案室后立刻向来时的通道跑去。

但是，沐白匆匆忙忙来到铁门前，却发现灰黑的电子屏幕上亮出几个红色大字：

“紧急情况，通行禁止”

然后，沐白就听到急促的警报声，在整栋大楼里回响。

看来，档案室被可疑人员入侵的事已经无法隐瞒了，十分钟后，警卫会搜遍禁区内每一个房间。

这时候被抓住就不是走流程开除那么简单了，可能会被直接击毙。

另一边，逃出生天的道路已经锁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沐白环视一周，视线停留在先前和自己亲密接触过的通风管道上。

“生为这家医院的员工，我很抱歉。”

沐白踹开铁窗，一头钻进通风管道。

他的身材刚刚好。

随着沐白不断深入，管道里越来越暗，很快，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

为了不迷路，沐白只好紧贴着左手边的管壁，像走迷宫一样慢慢前进。

与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不同，通风管道里的空气其实非常糟糕，里面充斥着灰尘、绵纤维和老鼠毛发，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这些，沐白已经体会到了。

沐白还知道，通风管道跟本不适合爬行，里面可能出现硕大的阀门、风扇、铁丝网，挡住前进的方向。

这些，是沐白以前的经验，他暂时没有体验到。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比以上两者更严肃的问题。

沐白每向前一步，都能感觉到四周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像冰面塌陷前裂纹蔓延的恐怖音响。

这意为着，搭建通风管道的铝板可能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很快，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演变为无可忽略的剧烈晃动。

“糟糕！”

这个时候想原路返回，已经来不及了，沐白感觉脚下一空，手忙脚乱地摔了下去。

通风管道下面是又一层通风管道，又一层通风管道下面是天花板，天花板下面是地面。

地面是软的，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沐白直接摔上去，没有感觉到痛。

短暂的眩晕过后，沐白捂着脑袋爬起来，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被枯黄灯光和古铜色墙壁包裹的光影走廊，一直通向黑暗深处。

两边的墙壁上，挂着被裱起来的照片和画作。

沐白只知道第二禁区有档案室和标本陈列室，这里是什么地方，沐白并不清楚。

员工手册上也没有记载，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不是普通员工应该进入的，安全起见，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但是，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沐白想好好了解这间密室。

他走向墙壁上，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大幅彩色照片。

从照片的褪色程度来看，应该有几十年历史了。

照片中央，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面带微笑，准备剪开身前的红色丝带。

在他身后的横幅上，挂着每位医生都应该践行的信条：

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

相框的右下角，是这张照片的标题，原标题是“新院落成”，但被更新的笔迹划掉了。

现在的标题是：黄金时代的遗产。

沐白走向几米开外的第二张相框，里面是一页撕下来的笔记本，被血水打湿过，上面写着：

“传染病……突然出现、无预兆……症状多样，无特效药……医院超负荷运转……绝望……”

沐白猜测，这里的传染病，可能就是阴影实体化导致的器官变异。

而且，从这里开始，后面的照片突然从彩色变成黑白色，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黄金时代结束了。

沐白走向第三张照片，里面是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人，在主席台前演讲：

“……我们没有钱，只能从死人身上榨取财富……

变异器官的价值是普通器官的二十倍，但市厅却刻意压低收购价……

如果我们灵活一点，把一些不重要的部分走私掉……”

沐白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来到第四张照片面前。

这张照片比较新，上面是年轻的医院院长和市厅观察员握手的影像，两个人各拿着一份协议，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市厅承诺，允许医院私自处理死人资源，但同时，医院的安全工作不再由医院负责，全权交给总局处理。”

右下角有这张照片的标题：我们已为生存做好准备。

到这里，沐白已经明白这间密室的用处了——负责记录医院的发展历史。

从医院落成，到衰落转型，最后变成今天这种，不再为活人服务，专心压榨死人的样子，这间密室忠实地记录了一切。

从头走到尾，沐白感觉收获满满，没用的知识又多了一些。

但沐白很快意识到，这些信息并不是没用的，因为他看到失常手记在他面前摊开，并开始更新：

汐城区非法器官的来源已确定，死者遗愿初步完成，符合【假视】技能的升级条件。

【假视】技能升级：可以感知到周围十米范围内，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或物，其中最危险的部分会显示特殊轮廓。

该技能可以继续升级，完成逝者遗愿可以达成升级条件

……

这个升级是有意义的，至少面对危险时可以更快逃跑了。

但沐白还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锁几个牛逼一点的战斗技能，至少在面对敌人时能有一战之力。

今天能顺利跑掉，是因为有通风管道可以爬，下次爬什么？下水道吗？

正思索着，沐白突然看到走廊深处亮起点点蓝光，好像漂浮的颅骨碎片。

他并不害怕，如果前方有危险，假视会告诉他。

沐白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漂浮的颅骨碎片有规律地慢慢聚拢，好像某种仪式，又好像某种游戏。

蓝光越聚越多，照应出一个被背对沐白的人影。

人影端坐在圆桌前的椅子上，双手托腮，仿佛是在用意念让蓝色的光点移动，又仿佛是在思考什么谜题。

沐白的猜测是正确的。

很快，在人影意念的操控下，蓝色光点互相拼接在一起，足足有一千片之多，它们组合成一个精致的水晶头颅，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在圆桌中心慢慢转动。

但是，还有零星几块碎片游离在头颅周围，没有位置安放。

头颅残缺不全，拼图离完整还有一步之遥。

可又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人影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找到空隙，强行插入最后几块拼图。

不出所料，失败了。

大功告成前，最后的鲁莽毁了整部作品。

头颅崩坏，蓝色碎片纷纷失去光泽，掉落在桌面上。

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了，又要重头开始拼接。

黑暗回归圆桌，人影有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对着虚空轻声自语：

“天花板上的来客，你为什么不说话，就这么喜欢欣赏我的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