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楚身体果然结实超过常人,只过得数日,已然恢复如初。那周夫人便领他到府中后园玩耍。(此后均称周楚,不再叫他香哥)
园中有亭台楼榭,曲栏流水,甚是优雅。周楚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的花园,便在园中奔来跑去,爬上爬下,片刻便已经满头大汗,害得荷香桂香几个小丫环跟前跟后呼叫:
“小少爷,别跑……”
“小少爷,慢些儿……”
“小少爷,别摔了!老爷回来要骂我们了!”
只累得气喘吁吁。周夫人看他玩得高兴,倒是十分欢喜,不肯责备一句。
这一日,正玩闹间,忽听有人报:“将军回来了!”
园门开处,周鲂大踏步走进来。周夫人忙将周楚拉过身边来,擦一擦汗,轻声道:“快去见过你爹爹来。”
小周楚有些怕他,不肯上前。
周鲂摆摆手,走上前来,温和说道:“来,楚儿,走过来我瞧瞧。是夫人给你取名周楚吧?瞧你这身板,倒也结实,明儿个我教你习武,将来上战场杀敌立功,做个大将军可好?”
小周楚目光炯炯,只是不肯作声。
周夫人笑道:“楚儿,快叫爹爹呀!前日在湖外,你爹爹虎口拔牙,驱散渔霸天手底喽啰,从贼盗手中将你救下来,大是不易。快快谢过!”
小周楚这才低下头,道声:“谢谢爹爹。”
周鲂高兴起来,抚一抚他的脑袋道:“好孩子。那两日,鄱阳湖上封湖,渔民无法打鱼,有些大胆的渔民告到我这里来。我便亲自带兵下湖去巡查,赶走了渔霸天,听渔民说你一家人遇害,没有想到只救下你一人。
“我叫人多方侦察,才知那渔霸天原来是钱塘人,名叫彭式。他来此时间不长,却勾结当地渔民彭绮,为祸乡里,罪恶滔天。这渔霸天正是当年领人联手害我和夫人的首恶人之一——彭虎的兄弟。当年正是他哥哥引来侯成……那贼孩儿绑走我的孩儿……”
周鲂说到此处,便住口不说,眼中满含痛楚,仿佛又看到昔日惨景。
周夫人忙来安慰,道:“鲂哥,那些伤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不要提它啦!”
半晌,周鲂情绪方才恢复,叹口气道:“楚儿呀,可怜你孤苦伶仃,倒也亏得夫人怜爱,收留于你。你真正该谢夫人呢!”
周楚道:“我已谢过娘了。我那干爹干娘究竟现在哪里?你怎么只是救我,却不去救他们?”
周鲂道:“那彭式倒是有真本领的,又有董嗣相帮,当时不曾拿住。派兵围剿他时,早已躲得不知去向了。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周鲂端详周楚,奇道:“楚儿,你这么个小孩,有甚本领,竟能一拳打死一只大狗?众人所言可是真的?若非你惹祸生事,你一家数口人又怎会受渔霸天祸害?以后可不能莽撞惹事。”
小周楚听说阿花娘、阿胜爹竟然全无音讯,心头难过。待听周鲂说他惹事生非,心中更加不服,脸蛋通红,口中叫道:“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了?明明是他们欺负我在先。你反倒怪我!”
竟然发起怒来,挣开被夫人握住的手,跳到假山旁边,单脚飞起,将一块数十斤的美石,踢入池塘之中,立时间水花四溅,荷香桂香两名丫环尖声大叫,衣裙早教塘水溅湿了。
周楚口中叫道:“我怎么便不能打死那狗?是它先来咬我和雨儿的。我偏要杀它!”
周鲂哈哈大笑:“好小子,果然有杀狗的本领。我喜欢!”
却又教训他道:“你除恶杀狗便罢了。这个假山可没有惹你。如今山上少了一块奇石,可不好看了。你这可不又是惹事了么?你要怎么赔我?”
小周楚狠狠瞪他一眼,虎声道:“赔上块石头有什么了不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塘边一个“鲤鱼翻身”,跃落塘中。
周夫人吓坏了,一跃而起,身形如电,扑向水中,谁知只是抓住周楚衣角,“嗤”的一声撕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周楚依旧落入水中。夫人双脚急点水面,借力飞上来。
周鲂跃上前一把扶住,喜道:“青儿,你武功恢复啦!”
周夫人略一运气,全身乏力,连忙摇头。口中大叫:“楚儿,救人,快救人!将军快快救楚儿呀!”
众人慌作一团,都跑向塘边。
忽然塘中水花四射,那块美石自湖中心飞起,落在岸上。紧接着,小周楚自塘中凫水而来,十分畅快。
到得塘边,周鲂伸手抓住周楚两只手臂拉上岸来,道:“你倒是块好材料,奈何太过倔强耿傲,终要吃亏。夫人既已经给你取了个名字,我便给你取个字叫作子隐,但凡做事要适可而止,功成名就时要学会退隐。不可自以为是,居功自傲。老子有云‘功而不居,是而不去’。”
小周楚哪肯听他说教?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双手,却感觉周鲂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自己双手。
周楚挣得小脸通红,一时好胜心切,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热流滚动,循经过脉,涌入双臂,双手向外一分,挣脱开来。
周鲂猛然间双手一震,如握火炭,不由哎呀一声,小周楚已然脱身而出。
周鲂审视地看着他:“好小子,谁教你练习内功?好霸道的内力。”
周楚洋洋自得道:“婆婆教我的,她每晚教我呼气吸气法门,倒是好玩得紧。她告诉我,我的力气虽然很大,但还有比我力气更强大的。我只要运用好丹田这股气息,便能反败为胜。可惜……可惜……她让渔霸天打死湖里去了……呜呜……我再见不到她了。”
周鲂脸色变了一变,拍了拍他小肩膀柔声道:“好孩子,你婆婆生得好看吗?有没有我夫人这样漂亮?她怎么就会被渔霸天打死了呢?”
周楚见他和蔼许多,便把婆婆模样及在湖上被渔霸天打下湖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鲂皱了皱眉头,沉思半晌喃喃道:“不能够呀,不能够!若是……她老人家早已隐居。”不住的摇头。
夫人道:“将军,说的可是我的……”
周鲂摇头道:“不会,她可没有那么大年纪,况且她纵然老了,也当是……如你一般好看!”
周鲂又向夫人道:“这孩子我怕是教不了他啦!他已经有名师指点啦!这份内力我便教不出来。我想你先给他延请一个塾师吧。让他明理见性,将来长大才能成才。”
周夫人道:“请个塾师倒也可以。在家闲来无事,我倒可以教他一教。这样吧,我来督促他学文,弓马箭术还是要你教的。”
周鲂道:“既然夫人有命。小将敢不从命!”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周鲂握着夫人的手道:“刚才夫人轻功不减当年呀。想是功力恢复了。”
夫人颓丧道:“我也不知怎的,自从当年船上受那小怪物对了一掌,又……为你疗伤,便再不能运用内力。不过刚才见楚儿落水,急切间忘乎所以,竟然恢复了功力。待到再想运力时,气脉中依旧酥软无力。唉,只怕这一生也难恢复啦!”
周鲂安慰她道:“真是对夫人不住,当年是为了救我,才连累夫人,再难施展武功啦!既然有这次恢复先例,想必不久便会完全恢复。可惜那华佗教曹操害死。否则他倒是能治疗你这内伤之症。”
二人叹息不提。
自此,周楚留在府中,学文练武。因夫人对他十分喜爱,常常考查他学问,甚至亲自教授他经史典籍。奈何周楚自小缺少管束,野地里玩耍自由惯了,当夫人在时,也常常恃宠撒娇,东拉西扯,有时装模作样拿书来读。待到离开时,便摇头摆尾,更无停息,常常趁夫人与那塾师不在之时,偷偷外出玩耍,或是捉鱼摸虾,或是上树抓鸟。
那塾师是位老儒,教得十分认真,眼见管不住他,教过便即放手,任他自由,倒是个佛系式的老师。好在小周楚甚是聪明,但凡夫人或塾师讲解,教他听得一回,便能牢记不忘。
周夫人见他心性使然,也是拿他没法。
唯有弓马箭术是周鲂亲教,他原本十分喜欢武功,却因周鲂要求严苛,渐失兴趣,学得便也懒散懈怠,常常借着练箭骑马为借口,伙同府中几名小厮,去那热闹繁华之地,尽日游荡,不肯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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