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熬好了。
陈复苦着脸喝下自己的一碗,便小心翼翼地把另一碗放进食盒,带上两颗糖,在秋如玉的注视下循着月光远去。
如果猜测没错,徐意浓和徐晚秋应该是在刀疤他们聚集那家客栈,上次误入的那个房间……
他来到客栈外,循着记忆找到房间的窗台下,向里面扔了一颗小石子。
……
掌柜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看她们的眼神很是灼热,却没有一丝冒犯,似乎是不敢有,又像是崇敬,畏惧。
他双手将徐晚秋的玉佩奉还,并且一口一个贵人,还说她们二人尽管住下,无需一文钱。
徐晚秋很奇怪掌柜的表现,于是带着各种胡思乱想渐渐睡去。
徐意浓褪下白色衣裙,对着铜镜观察后肩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伤口周围肤色白皙且红润。
她突然有些奇怪,那家伙到底是如何把毒清除的?
难不成用嘴吸?
那岂不是被占便宜了?
她摇摇头,不想去想。
然而一个念头挥去,另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便忽然出现。
他有没有做其他事?我叮嘱过他不许占我便宜的,他会不会不听?
一念及此,她迅速穿上衣服,心里大骂妹妹口中那个登徒子一万遍王八蛋。
正这时,一颗石子从窗外飞入,落在地板上,哐当几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来到窗外,收复心绪后,打开了窗。
有一个少年站在下面,提着一个食盒,当少女开窗时,两人四目相对。
他没说话,她不说话,气氛尴尬,又好似不那么尴尬。
少年仰头久了,脖子有些酸痛,只好收回视线,然而少女一直看着他,他便有些不自然,于是手足无措。
少年努力深呼吸,调整心绪,随后望着窗台处的少女,道:“我脖子酸了,你能下来吗?”
……
徐意浓悄悄出了客栈,来到楼下,少年蹲在墙角,食盒放在一旁,察觉到她的到来,少年偏头望向她,拍了拍身旁干净的石板,道:“坐。”
她有些无语,你这家伙就不能站起来?这石板这么脏,难怪房间里乱糟糟的。
陈复见她有些嫌弃,便用袖子擦了几下,道:“行了吧?”
徐意浓有些不悦,便嗔怒道:“你这家伙怎么这般无赖?陈氏以礼立家风,虽说你只是一个分支后人,好歹也该有点礼数才是,怎么晚秋说你是登徒子,你就真是登徒子了?”
她似乎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陈复却是一点不生气,而是起身把食盒递给他。
他说:“大夫开的,怕你留下后遗症。还热着,我娘让我给你送来。”
她愣了片刻,也不矫情,直接将食盒拿了过来。
正准备离去,陈复又叫住她。
她回头道,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递给她两块糖果,道:“这药很苦,吃糖会好些。”
她盯着他,看他也不像撒谎,便接过糖果,道:“谢谢。”
陈复道:“你急着回家吗?”
她疑惑道:“何出此言?”
“药得连续喝几天。”
“几天?”
“七天!”
说完,少年便后悔了,这下他的心思她还看不出来就真的不合理了。
然而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口气,她说:“我可以等。”
说完就真的走了,少年有想叫住她的想法,却没有付出行动,有点……怂。
他目送少女消失在夜色中,少女一直没有回头,他有些遗憾,自己好像有点单相思的感觉。
他耸耸肩,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后,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站在窗前朝外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她随手关窗,然后吃糖,喝药。
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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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药很苦,中和后很涩。
她喝了几口水,吹灯睡觉。
第二日,徐晚秋还是早早睡去,还是那个时间,她在观察伤口,同样的一颗石子从窗户飞进来,落在地上,哐当几声。
她穿好衣衫,站在窗口往下面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少年,提着食盒。
她转身拿起昨晚的食盒,出了客栈。
陈复没有坐在墙角,她便没有那嫌弃的眼神。
他们交换食盒,陈复取出糖果,她接过。
她转身离去,他想叫住她,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万一他真的是单相思呢?
少年自嘲一笑,也转身离去。
走了不远,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喂!”
他回头,淡淡开口:“怎么了?”
很平静,如古井无波,于是她眉头微蹙,有些失望。
但她已经在夜色中,他看不清,于是她的情绪波动他看不见,于是她调整情绪他看不见,于是他在听到她平淡的语气后,神色更加平静。
她说:“谢谢,糖果很甜。”
他说:“不客气。”
他准备走了,她又开口道:“明晚不要再扔石子了,会吵到晚秋的,而且扔坏了人家窗户也不地道。”
陈复有些疑惑,她接着道:“我不会关窗。”
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距离越来越远。
回到房间,她还是先关窗,下面甚至很深远的夜色里什么都没有。随后她喝药,吃糖,留下了一颗。
第三日,她那个精力旺盛的妹妹喝下了一杯水后,沉沉睡去。
还是那个时间点,但没有石子从窗外飞入。
她有些疑惑,那个家伙这么听话?真的不扔石子了?
她来到窗前,朝外面看去,有只夜猫匆匆而过……
她突然有些低落,这家伙真的没责任心吗?
一个人影在视野尽头缓缓走近,她嘴角微扬,有些开心,然而等那身影走近,她俏脸上的笑容收敛,心情有些奇怪。
来人是秋如玉。
伯母?
秋如玉来到客栈外,望着已经站在窗前等候的少女,气喘吁吁。
许久,她才道:“复儿有事出了远门,所以今晚徐姑娘的药是伯母来送。”
她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稳稳落地后搀扶着秋如玉,道:“怎能劳烦伯母呢?明日徐蓉便去伯母家,待药喝完了再走。”
秋如玉短暂喘息后,道:“徐姑娘不必这般麻烦,这是最后一碗了。”
说着,秋如玉把食盒递给徐意浓。
她愣了片刻……
那晚那个家伙果然撒谎了,他想做什么?
徐意浓带着一丝疑惑接过食盒,搀扶着秋如玉道:“伯母,先回客栈吧!”
秋如玉婉拒她,道:“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出摊,伯母就不去了。”
“那我送送伯母吧?”
“不用麻烦,小镇伯母熟得很,周围都是熟人。”
秋如玉婉拒徐意浓后,便回身离去,走了没多远,徐意浓突然叫住她:“伯母,令郎可有留下些什么话?”
秋如玉转身摇摇头,道:“没有。”
“伯母慢走。”
秋如玉微微一笑,便转身进入夜色。
徐意浓也转身朝客栈走去,边走边打开食盒,药还热着,没有糖果。
是他忘了还是伯母忘了?
想了片刻后,没有结果,于是她只好吃昨晚余下的那颗。
……
陈复离开后没有回家,而是来到穿过小镇的一条小河边静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该干什么。
他只有听着这些潺潺水声,才能平静片刻,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杀人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陈端的死。
尽管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掩饰陈端之死,但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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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被发现。
他更怕娘亲发现那个被自己引以为傲的骄傲杀了自己的堂叔,哪怕这个骄傲不止一次说过要杀了这个堂叔。
他枯坐了很久,知道夜深人静,估摸着秋如玉该睡了,才起身回家。
第二日,简单吃了几块饼,陈复在秋如玉出摊前便早早出门,此时天微微亮。
他来到荒山,石头岭那个山谷,那些尸体已经被分食得差不多了,遍地蝇虫,恶臭满地。
他在山谷许多处角落取出各种各样的兵器,丹药。
这些都是那些散修尸体上搜刮下来的,其中还包括老刘的软剑。
都是好东西。
他把那些东西在河边洗干净,全部带回家,悄悄地,知道天黑才到家,又悄悄藏在柴房。
稍微洗漱后,提着食盒往徐意浓的客栈去。
回到家里时,已经二更天了。
爹娘的房间灯火阑珊,应该是娘亲正在给父亲擦拭身体,少年蹲在墙根沉默许久,才推门而入。
少年接替娘亲,轻车熟路地按揉父亲僵硬的身体。
秋如玉长舒一口气,坐在桌子旁喝水休息。
“徐姑娘那边……怎么样了?”她放下碗,对陈复说道。
陈复的动作骤停,片刻后他继续给陈余按摩,同时说道:“单相思吧?也可能孩儿那个不算一见钟情,明日孩儿不去了。娘亲代孩儿去吧。”
秋如玉疑惑道:“为何?”
“族会不到一个月了,主家的人要来了,而孩儿修为低下,心思不能放在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上。”
“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荒山里有些收获,明日出去把那些东西洗干净,换成需要的东西,如果族会无法夺魁,也要确保有去千秋城的路费。”
秋如玉似乎听出了陈复这些话语中蕴含的某种决绝,便问他:“复儿,你想做什么?”
“听说国子监有教无类,孩儿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陈复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很早便想到了这些。
秋如玉道:“在荒山,你都收获了什么?”
“一些没号的银票,一些有主的兵器,还有一些……陈家的东西。”
秋如玉突然心头一紧,问道:“比如?”
陈复平静道:“陈端死了……我杀的。”
“为何现在才说?”秋如玉缓缓起身,从陈复身后,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安抚他,就像小时候陈复受委屈了,她安慰他一样。
娘亲的怀里永远都这么温暖,让这个从荒山出来便精神紧绷的少年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瞬间没了力气,倒在她的怀里。
他深呼吸好几次,才道:“没想好该怎么和娘亲说。”
“第一次杀人,很害怕是不是?”
“没什么,就是不安,惶恐,看着那些鲜红散发着腥味的血肉,就像是自己的一样,杀人越多,孩儿便越怕流血,越怕死。”
秋如玉强忍着眼泪,轻轻地安抚他,道:“没事,都过去了,有娘亲在。”
第二日凌晨,陈复在小镇上买下了两匹快马,便往北边的陆港奔袭而去,若一切顺利,黄昏便可到达那个……人妖混合的陆地港口。
……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来到小镇,带来一丝温热,秋如玉早早出摊,而一开门,便看到了两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一个红衣,一个白裙。
秋如玉有些惊讶,道:“徐姑娘,你们这是……”
徐意浓先到:“昨晚回去才想起来,令郎临走前托我照顾一下伯母,等他回来,他说小镇最近会不太平。”
不太平?
也对,陈端失踪了,作为陈辞安的弟弟,必然会受到重视,而陈端最后出现在小镇。
秋如玉虽然不确定陈复有没有这样的交待,但思虑片刻后,对二女道:“谢谢。”
陈复自然没有这样的嘱托,只是徐意浓想看看那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而已。
她有些好奇那个家伙,仅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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