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番邦入侵十年,恶果今日始现。明夷元年,东南落地秀才假托上帝之名,于金田起义;安徽山东河南地区,多乡民结寨抱团,忙时种田,闲时劫道贩私盐,是为捻乱。富庶如两江之地,江南自是歌舞升平,一派繁荣,江北之地,多饥民。然扬州府有两淮盐运衙门,淮安府有漕河总督署,徐州之地更是驻有宗室大将,各自手握重兵,江北之民虽多饥馑,在大兵环绕之下,却不敢起大乱,只在乡野之间小打小闹而已。宿迁之地,隶属徐州府,却东接淮安府桃园县,北联海州府沭阳县,南端触角近皖北,西北不远是郯城。当今天下,季世到来,政府权威大为削弱,只能号令城邦,对乡野之地,只要不出大乱子,便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之而去。三省通衢,多府接壤的宿迁县,名为共管之地,实则众皆不管。如此,江北所在,宿迁县之地,乱民四起,喜劫富户,多用红布勒头,自称“幅军”,又因为胡子拉碴,官府以及富户多称他们为“红胡子”。
在这么个大环境之下,宗吾只能勉强的维持着如今的规模,想要发展却是千难万难了。老天爷似乎压根就不给他面子,宗吾想要小富即安的心思落空了,因为大运河断了。东南落第秀才成了精,他号令的上帝军一路过关斩将,居然占领了江宁城。更为严重的是,他占领后就不走了,还在江宁城中建国称帝。江宁城,两江之重镇,控扼长江运河。上帝军占江宁,虽然有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念头。不过这对于大楚来说,仿如被扼住了喉咙,致使南北不通。要知道,帝都燕京不产粮,而帝都所在的整个北方,都需要从南方运粮补食。无奈之下,朝廷只得改走海运。而靠运河谋生的千万子民,只能是自谋出路了。作为这千万子民中的一员,宗吾心里一万头草泥ma奔驰而过。
眼下最为困扰宗吾的就是从林老爷手中接过来的百人团练。已经养着他们有三个月,吃用银饷每个月要花出去一千两银子,这三个月的进项一分不剩的都投了进去。要说作用,来岛客商中闹事的人逐渐减少了,倪大虎也不负众望,将百人团训练出了强军的模样。总的来说,投入和获取却不成正比,运河断绝,后面更是难以为继。就是舍得把老本投进去,也就一年的功夫,就会赔个底掉。宗吾不是没有考虑过,将他们就地解散,或者化兵为农。但是已经投进去三千多两白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实在是不甘心呀!最重要的是,眼看着民不聊生,大乱将起,拥有一支武装力量实在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有鉴于此,宗吾只能是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去开源。
穿越金手指:酿酒,肥皂,花露水。这个世界中早已经存在了。尤其是肥皂,本来还是奢侈品,只在贵族中广为使用。后来沿海城市通了商,肥皂这玩意就烂大街了,正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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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寻常百姓家”。宗吾挖空心思的想着后世有哪些可以拿出来卖钱的玩意,轻工业产品,当下基本上都出现了,即便不成规模,宗吾也干不过西夷。重工业产品,时下倒是没有。但是宗吾也耍不来。说起来很是伤自尊,之前他想给滑膛枪车出膛线来,都失败了,还能指望他去造洋枪洋炮,或者是更过分的航空飞机?
说来也巧,就在宗吾绞尽脑汁的时候,居然有一票生意找上门来。
“科文先生(宗吾为朱承宗时的字),鄙人杨寻书,是漕督杨以增大人的管家,今日冒昧前来,还望见谅!”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约莫四十岁样子的男人拱手作揖。
其实在杨管家看来,一个夺了功名的白丁,实在是不足以让他如此低声下气。但是杨督以喜爱藏书而名闻天下,自诩雅士,向来重视读书人,尤其饬令府中下人,当尊文士。今日之宗吾,虽功名不在,但是却没人否认他的文士身份。况且今日有求于人,便不免低眉顺眼起来。
“叫科文先生见笑了。我家大人喜好藏书,天下共知。月初归署,过宿迁而登岛,在饭庄雅室中得见致观朝大儒兰心亨手书《庄子》,甚为喜爱。当时因为公务繁忙,匆匆而去,其后思及此书,辗转难眠,不能释怀。今日特令卑下前来商讨,万望不文先生能够割爱。当然,我们大人也备了咸有朝孤本《庄子》以为交换,虽然不值致观大儒之书,但是君子雅量,望成人之美。我家大人必有后报。”
“兰心亨很牛逼吗?”宗吾心中腹诽。他只了解历史大势,于各朝典故却迷茫不知。
杨管家盯着宗吾,见其目光迷离,以为是生气的前兆,倒也不敢托大。赶忙说到:“我家大人虽然官居一品,但是从不以势压人。他叮嘱;交换藏书,本为雅事,银钱夹杂,或有不堪。但是科文先生如果可以接受,我替我家大人做主了,可以再加上一千五百两银子。还望成全,否则卑下实在难以交待呀!”
杨管家说完,还装模做样的抹了下眼睛,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其实出发的时候,杨督给了他两千两的银票,他本想借着总督的名号昧下银子。但是见宗吾的神色,以为被识破。便想出价一千两,又想到宗吾在江南可是闯出了老大的名声,什么典藏珍迹没有见过。只把后槽牙咬碎了,出到一千五百两的加码。更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装给宗吾看,凡是知晓人情事故的,总不会让他空手而归的。
“兰心亨果然很牛逼,一千五百两再加上那本咸有朝的孤本,怎么着,也能卖个两千五百两。好家伙,一本书就能养活那群大牲口将近三个月。这个‘书中自有黄金屋’真的不吹牛,居然能够直接提现。”
当然,宗吾并没有傻到把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咸有朝的股本作价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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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
杨管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行价一千五百两左右,有特别喜好者,两千两亦可为之。”
“那就直接付我两千五百两,把书拿走吧!多出的五百两,我请管家喝茶了。”
这下开始杨管家吃惊了。“不是说文人爱书吗?尤其是孤本典藏,那是可以传之后代的,非家道中落,谁人愿卖?这他妈朱宗吾哪里是个文士,分明就是个商人吗!”
杨管家吃惊之后,继而大喜。原本漕督给的银票可以昧下五百两。宗吾让了五百两。而行价一千五百两的咸有孤本,当时经他之手可是两千足银买进的。这么一算,他里外里能够挣得一千五百两。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仿如射入一缕强光,越发兴高采烈起来。
杨管家用檀香木盒把书装了进去,交割了两千两银票,相约三日之后再行登岛结付尾款,喜滋滋的便要离去。这一回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不但得了银子,还会受到大人的夸赞,要知道总督大人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那本咸有孤本拿出来交换的,现在能够保住此书,非得把大人给乐坏了。至于银子,那叫事吗?杨大人不但管运河,还管着江北境内的黄河治理。管着运河,南来北往的商家谁敢不交银子。至于治理黄河,别扯了,黄河为乱上千年,谁敢言治?但是每年上百万两治理黄河的银子却是照例交割的。
“管家还请留步!却不知漕督大人对兰心亨大儒的其他手本是否还有兴趣?”宗吾笑眯眯的排开九本册子,分别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以及《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杨管家眼都瞪直了,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些书在杨管家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庄子》那是闲书,这四书五经可是科举之钥,权势之门呢,更何况是兰心亨大儒的亲笔手书?兰心亨在致观朝可是做过太子太傅的,后太子被废,兰先生辞官归隐,成为一代大儒,天下士林仰为师尊。
“有兴趣,有兴趣”杨管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恨不得把这些书直接抢走。
“却不知这些孤籍作价几何?”
杨管家有些懵逼了,兰大儒的牌位颐贞朝时可是入了孔庙的。这手书的四书五经说是奇珍异宝,也绝不为过。至于作价几何?能够问出这种话的人,本来就是士林之耻呀!不过宗吾现在在他的眼中已然不是什么高人雅士了。他只是苦恼于到底该如何作价。
“这个么,恒寿朝富商持有兰大儒手书《劝学篇》,后作价三千两白银兑给了当时的学政大人。我家杨督就是参照这个来定价《庄子》的,如今是全册的四书五经,依照我多年的购书经验,五千两一本,九本作价四万五千两,不知科文先生中意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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