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想分开,也会分开,事情的结局早就已经放在那里,只是时间问题。
两个人草草地吃完了饭,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口。
门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每年都会张贴的门神和对联,有的只是老旧的门板和岁月的痕迹。
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因为是仲秋接近晚秋,整座庭院少有的生机,就是两个坐在门槛上的少年。
还有院子一角,那棵刚刚比墙高上一些的树,和拴在树枝上的那匹马。
刚刚亮起的天空,是一片秋色寂寥,坐了一会后,许平生说道:“你在这里能待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就离开这里了吧。”
司徒殿沉默了片刻,“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至少也得等到年后,要是运气好点的话,明年过年也可以。”
点点头之后,许平生站起身,回到房间里取出自己带在身上的暗箭,和身份文牒。
路过司徒殿的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头,“送我一程,你不能每次都不送我吧。”
“我不喜欢送人的,可是既然你已经说了,那我就送你一程吧。但是我送不了多远啊,最多送你到小镇门口。”
“行,能送我一次就不错了。”
“我来这里之后,你拢共出过两次远门,说的却像是好多次没送你离开过这里。”
许平生挠了挠头,“有吗?我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他牵过那匹马,那匹马有灵性地跨过院门的门槛。
出门后,司徒殿帮他牵着马,少年深吸一口气之后,关上了那扇门。在上面落了锁之后,把钥匙交给司徒殿。
小镇有城墙,不是很高,但是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来说,也能保障安全。
城门开得很早,小镇很多居民都会在山上的碑林那边刻碑。
到了门口,司徒殿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走了,下雪的时候再见。”翻身上马之后,许平生背对着司徒殿挥了挥手。
少年纵马疾驰,路过那座山的山麓之时,他看了山顶一眼,这里最终会被那些碑覆盖,这里会成为碑山。
有人觉得花在这里的钱不值得,他觉得值得,这里尽是西北军昔日的袍泽。
当许平生走后,司徒殿转身返回了城中,对于他来说,现在去山上还是太早,不如回去睡个懒觉。
早起吃饭很不错,下午练字和晚上练功也很好,只是再怎么努力,也不耽误睡懒觉。
他来这里又不是来这里享受生活的,也不是来这里锻炼的。
纵使没什么人监督他,也不服徭役,可是他是被流放到这里的。
努力是他要保护自己,可是他也要享受现在这种生活,是好是坏的日子,都不会是清闲的日子。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话,应该就算是摆烂了。回去之后,他从卯时初睡到了辰时正。
要不是每日都答应好了要去刻一块碑,他都可以睡到午后去。
等到下午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一个神色冷清的人,穿着很像是小镇普通的民众,可是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
看着那张冰块脸,司徒殿摇了摇头,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自己那位兄长送过来的,差不多的脸色。
有这种伪装能力是一件好事情,可是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就不好了。
“陈南叔,有什么事情吗?是家里那边的事情,还是兄长那边的事情?”
那人没有感情地说道:“都有,大郎那边说最近事情很多,不太平,你这边要你自己注意一下。
义父给你留了一封信,让你自己看一下。”
作为司徒殿父亲的结拜兄弟,他称呼起来司徒殿兄弟二人很随意。
“您在这里停留些时间吗?”
陈南摇了摇头,“我刚从京城中赶来,在城外遇见了大郎的人,就让那人先回去了。
我马上要去大郎那边,我还带了一些不能和你说的东西。”
司徒殿点了点头,陈南说是不能和他说,但是也已经差不多告诉他是因为什么了。
司徒殿接过信封,抱拳行礼后,给了他一封信,说道:“南叔慢走。对了,我这里有一封信给兄长。”
陈南接过那封信,回了他个礼,然后离开了院子。
陈南是他祖父身边的暗卫,那种最重要的暗卫,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他是不会离开他祖父身边的。
揉了揉太阳穴,他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边,打开那封祖父给他的信。
开篇就是老人对他的问候,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好的话,送些东西过来给他。
看到这里,司徒殿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后面说了有关司徒殿的事情,主要内容是老人在京城中的活络关系,还有就是他的婚事。
要不是老人说起来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娃娃亲,这件事情可是那本书上从来没有提及过的。
司徒殿有些想骂自己有些不是人了,为什么有娃娃亲还要去勾栏?
他记得有一句老话,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这封信没什么太多的内容,应该担心的事情是他兄长那边的事情。
理了理思绪之后,司徒殿开始继续练字,练功是为了安全,写字才是让自己放松的事情。
老人的字体很是中正,算不上多么好看,可是当中有着比较特殊的气势,那种杀伐一般的气势,他写不出来。
平静了一会之后,他开始写日记,这是原主的习惯,他也开始慢慢养成了。
写了有关两句和许平生的约定,就开始写上午的一些事情。
“十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今日诸事繁杂。……不知兄长困顿于何事。……不知此般的清闲日子,还能够持续何时何日。”
接下来的日子就清闲很多了,白天就是刻碑写字,晚上就是练功。
没什么朋友是有些无趣不假,可是没什么朋友也有好处的,他不需要和别人太多的接触。
不是他不想交朋友,而是对于他来说,交朋友太累了,不如不交朋友省力气些,他身份现在可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会拖累人家的。
这边的秋天来得很早,冬天来得也很早,只是依照钦天监的算法,今年的冬天会来的很晚。
迟则生变,今年秋天最后的路程,不会太平静的。
……
随着时间的推移,陇右这边的情况就愈发地平静,与这里相反的是,长关那边的事态愈发恶化。
越是这样的情况,司徒霏身上的担子就越重,哪怕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这里,可是这不代表司徒霏不用负责任。
在暗地里,他在西北军的地界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可是在明面上,他只是长关的守将,这种所作所为,和僭越没什么区别。
有司徒正德的手令和他自身的官职很有必要,在西北军驻扎的附近,他和司徒正德在这里没什么区别。
只是放到官场上和长安城中,这就会成为御史们抨击他的理由,大郑的御史不会轻易地对西北军抨击。
可是一旦抨击起来,他们就会和长安城最常见的某种生物差不多,当然要更加疯狂一些,就和疯的那种生物差不多。
林晓很着急,要比司徒霏还要着急,司徒霏依旧是每天到校场练武,依旧坚持每天巡查边境。
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冷,和每年的同一个月份比起来,就相差很远了。
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已经快到九月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因为下小雨,阴冷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
西北军的士兵还好,对司徒霏都是信服的。
可是那些屯兵和林晓带过来的士兵,对司徒霏的演武都是怨声载道。
他们差不多都是每十日或者是每十五日才演武一次,现在的强度,对于他们来说,是在废命。
结束了上午的演武,司徒霏回到了大帐中,林晓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看到林晓,司徒霏作揖道:“林公。”
“终于回来了啊,没想道你还坐的住,还能坚持每天都去那边演武。
换做是别的将军,恐怕早就如坐针毡了。”
司徒霏点点头,“换做很多人都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件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何况我并不担心,没有完全的准备,我是不可能还这么淡定的。”
“你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我让人把所有探马都找了回来,钓鱼的饵料,我已经全部撒了出去。
就看看那些鱼会不会上钩了,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可是这附近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就算有,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他们就能够找到吗?”
司徒霏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找到他们,我是打算让他们先找我们。”
“你是打算让探马们故意卖出破绽吗?大河那边,他们打过来的话需要时间。平原这边的话不需要你探查吧?”
“还有陇右平原尽头的那片山。在山的西边,有着一些大郑的遗民。
那里虽然是匈奴的统治地区,可是他们没动过那里的民众。”
林晓想了想,说:“老夫想起来了,可是那里也有匈奴的军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