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黑跟陈琦这两个背景板被魏阳丢在南元山下,虽然灵机被束缚,但是两人修为还是摆在那,即便是被魏阳那么高丢下来,却也没有多少损伤。
可是身体没有损伤,并不影响两人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尤其是陈琦,他乃是道庭境巅峰的修为,放在溪安城,那也是跟贺淳同一个级别的人物,没想到却是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的丢下了山。
“没法待了!这个南元山。”陈琦首先想到的就是回溪安城,“那猴妖对我怨念颇深,我若是再回南元山,怕是会经常被那人丢着玩?我陈琦好歹也是一城治中,日后若是被手下人看到了,再往溪安城一传,那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陈琦只要一想到那个看着笑嘻嘻、光从外表来看毫无威胁的年轻人随意一抓,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时,整个人顿时羞愧到无地自容。
“这辈子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还时常以身居高位、修为了得而沾沾自喜,临到头来,却是人家手中任人宰割的小鸡仔……”
念念叨叨之中,陈琦抓来鬼使黑,说:“若是溪安城中传了今日相关的事情,唯你是问。”
鬼使黑那张日常如同冰块一般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极为僵硬的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
与此同时,顾岳等人亦是缓步走进了洞府之中。
此番外出,足足逛荡了三个月的时间,这间洞府却依旧物是人是,熟悉得不得了。
当初刚刚下山时,还只是深秋,如今却是入了冬。
祝小苹是个极为合格的小婢女,当江涛派人带她去往七曜道场之前,祝小苹就将洞府内的炭火早就准备好了,如今再次回来,祝小苹就已然跑去烧起了炭火,整个洞府不一会儿就变得暖洋洋起来。
顾岳环顾四周,他在阴司鬼市中购买的奔雷草已经冒起了绿芽,血糯米更是已经丰收过了一次,至于经年叶就还没有任何动静。
顾岳原本想将在幽谷密室中找到的那枚种子搭配青衣的龙首供养在南元山上,但是因为现在龙首被分身占据,种子也在跟祝森的本体一并解决了《温水》的麻烦之后,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无法将他们分离开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顾岳自然不会将种子留在南元山。
魏阳的快乐来得很简单,一只小猴子叫了他一声“魏老爷”就能让他兴奋半天。
而在见识了魏阳的肆意狂妄且随性之后,侯百斤选择了一直凑在魏阳身边,各种“魏老爷”、“魏老爷”的叫着。
魏阳也不愧是来自京都宰相府的幕僚,身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得很,每隔一会就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卖相不俗的宝物丢给侯百斤,然后乐此不疲的向侯百斤介绍那些来自京都的稀奇玩意。
其中有一些玩意儿,就连顾岳见了也不由要侧目多看两眼。
譬如魏阳有一件外观为一颗圆球的宝贝,只要往里面吹一口气,便能变成一只通体由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怪鸟,按照魏阳的说法,这怪鸟通人性,可以帮忙传递消息,哪怕是千里之遥,这只怪鸟都能在一日之间抵达。
得到圆球怪鸟之后的侯百斤兴奋不已,声称以后山神老爷要是离开南元山了,他就天天拿怪鸟传递相思之情。
顾岳见状,笑着摸了摸侯百斤的脑袋。
作为猿猴成妖,侯百斤现在还是像一张白纸,未经世间污浊,在他眼中,一半是顾岳,一半是南元山以及他的那群弟兄。
不过顾岳事先预想的,流萤会跟侯百斤等妖相见恨晚时,结果却是出乎了顾岳的预料。
流萤似乎不太喜欢侯百斤,以至于只是默默的跟在顾岳身后,目光四处看着,对什么都保持着极大的好奇心。
安心在南元山待了三天之后,南元山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顾岳也在这三天时间内将南元山跑了一遭,因为顾岳等人的回来以及魏阳的出手,溪安城的道兵跟阴司城皇的鬼差在顾岳回山的第二天就全都撤离了出去。
侯百斤欢快的在山野间安排着手下的弟兄收拾山上的痕迹,在顾岳的指示下,特意将那些建好的竹屋都留了下来。
三天时间,顾岳便是将整个南元山的所有细节全都记在了脑海之中,再配合《掌山》,顾岳随时都可以将整座南元山装入其中,离开溪安城的地界。
这一日,顾岳正躺在悬石椅子中,看着天上飘飘落下的雪花,心情大好。
魏阳则是在山野间跟着侯百斤操练着那些未曾化形的兄弟,在侯百斤的恳求之下,魏阳极为大方的给每一位南元山上的生灵都分发了一门修行法,并且极具耐心的教导他们修行。
斋娘则是跟着祝小苹在洞府之中忙碌,青十八则是被安排在山顶的道场之中,无人问津。
原本还对侯百斤等妖有些不太适应的流萤在被顾岳介绍着认识了之后,又在侯百斤带着流萤去喝了一葫芦的猴儿酒之后,原本还有些约束的流萤顿时放开了来,在南元山上跑的比谁都欢快。
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的顾岳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大好。
“若是就这样生活下去,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顾岳心中想时,天边忽然有一道霞光亮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南元山飞掠而来。
不多时便落在了顾岳的洞府之外,敛去霞光,露出陈琦的身影。
他左右瞧了一眼,见魏阳不在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拱手说:“顾山神!”
陈琦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一个人,或许也只有侯百斤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才会不喜欢他吧。
顾岳从躺椅中站起身来,拱手道:“陈治中!今天又没刮风,怎么还冒着大雪来南元山了?”
陈琦哂笑一声,道:“顾山神,再过三日便是安江江神的寿诞,奉城主之命,过来给顾山神以及魏道友送上两张请帖。”
说话间,陈琦衣袖之中有两点亮光激射而出,落在顾岳跟陈琦两人的中央,悬空而立。
所谓的请柬并不是寻常的纸质请柬,更像是两枚水镜,悬浮在半空之中时,其中的水流还在缓缓流动,泛起丝丝涟漪。
回溪安城之后,陈琦旁敲侧击的从张道初口中得到了关于魏阳的信息,而在知道魏阳乃是京都许相的人后,陈琦原本还想着有机会要找回场子的心思直接湮灭了。
京都、许相。
这两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含义,陈琦简直不要太清楚。
先前一个车丞司的陈牧到了溪安城,陈琦还想着要借着本家的关系上去攀关系,结果人家连门都没让陈琦进。
眼下,又跑来了一个分量更重的、连张道初都不得不卖面子的魏阳,陈琦当日在南元山受到的屈辱也只能咬碎牙,吞到肚子中去了。
顾岳伸手将两枚请假收在手上。
当初在七曜道场之中时,江城便曾经提及过安江江神的寿宴一事。
据江城所言,安江江神这次寿宴,邀请了安江流域所有经过的区域之内道庭境以上的修士。
若是如此的话,应当没有请柬一说才是。
想到这里,顾岳开口问道:“只邀请了我跟魏阳吗?”
陈琦笑呵呵的说道:“这是独立的请柬,唯有有资格进入龙宫内部用餐的修士才会拥有,其余道庭境以上的修士,即便是我……也只能在龙宫外用餐。”
独立的请柬吗?
顾岳看向其中一枚请柬,只见水波荡漾之间,赫然写了“顾岳、南元山神”等字样。
顾岳将两枚请柬收下,道:“麻烦陈治中冒雪过来跑一趟了。”
陈琦的笑容彷佛已经镶嵌在了脸上,“我今日过来,除了送请柬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跟顾山神商量。”
“陈治中有话直说就是。”
陈琦笑呵呵的应下,说:“城主说,这次赴宴的名单之中,还有东海龙族,城主想让我问顾山神一句……应该如何与这位东海龙族相处?”
听到这里,顾岳才明白过来。
张道初还是没有断了去东海寻找龙窟的念头,现在让陈琦过来问,是想知道……等到了安江龙宫,是要擒住那位东海龙族还是与其交好?
又或者是说……哪种方式对日后的东海一行更为便利。
而当陈琦问出这话的同时,青神的话语声亦是紧随其后的在顾岳脑海中响了起来:
“自然是抓起来要好!”
顾岳觉得青神说这句话时蕴含着强烈的私人恩怨,但是青神说了答桉,顾岳也懒得再去多作询问,只是顺着青神的意思回道:“如果有机会,张城主可以尝试邀请对方来溪安城做客。”
陈琦微微眯起眼,一脸了然,说:“那我就不打扰顾山神观雪了。”
言语一落,陈琦便是化作霞光,消失在了原地。
没一会儿,魏阳的身影就在悬石上出现。
“看来张道初还是想要去东海……”魏阳开口说道。
“东海有他想要的东西,若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会一直念叨着,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顾岳倒是理解张道初。
如果张道初不知道龙窟的存在,那他就不会心生念想。
可知道了龙窟的存在,如果不去尝试,那他张道初也不会爬到溪安城城主的位置了。
“呵呵……人之常情。”魏阳好似自嘲的笑了笑之后,定睛看向顾岳,问:“所以顾兄的意思是想跟他去?”
“东海总是要去一遭的,只看什么时候去才合适了。”
按照顾岳的计划,去东海的话,肯定是要在他踏入黄庭境之后。
不过凡事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提前去了那也没有办法。
有张道初一起,再有魏阳跟他背后的许宜青威慑,顾岳觉得就算是在道庭境去了东海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在七曜道场之外,当陈牧卜卦算命之时,顾岳曾依稀间听到了来自未知存在的话语。
顾岳没有听清楚对方具体的字眼,但是在陈牧卜卦结束之后,顾岳却是忽然心有所悟,大致明白了未知存在的意思。
对方也想要顾岳去东海。
陈牧通过卜卦算命预知未来时引来的未知存在,怎么想都跟顾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顾岳对于去往东海反倒是没有像先前那般排斥了。
“既然顾兄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就舍命陪君子,跟顾兄一起去看看好了。”魏阳重新恢复了以往随性恣意的神色。
彷佛他这跟着去东海,只是去游山玩水一般,随意自在。
“好!”顾岳没有拒绝,有魏阳作伴,怎么像都不是一件坏事。
而后,魏阳就又跑山野间去跟流萤、侯百斤等妖玩去了。
在陈琦送来请柬的第三日清晨,原本覆盖住南元山的皑皑白雪亦是在这一日尽数融化,张道初跟陈琦派来道兵传讯,声称溪安城准备参加安江江神寿宴的队伍就在城门口等着,就只等顾岳一行人了。
得到消息的顾岳只带上了魏阳跟流萤,为此侯百斤气得哭红了鼻子,尤其在知道安江江神只邀请了道庭境以上的修士之后,侯百斤哭得更伤心了。
为此,魏阳又贡献出了一件宝物,并且向侯百斤承诺给他带上几件安江的宝贝之后,才让侯百斤止住了哭声,这小胖墩在顾岳等人离开之后就独自一人去了南元山山顶,开始苦修。
等顾岳三人抵达溪安城城门口时,张道初等人就等在城门口的土地茶汤铺喝着茶。
白胡子土地忙前忙后的在那煮茶沏茶,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他看到顾岳极其澹定的走到张道初面前时,土地刚刚煮好的一壶茶汤顿时被打翻在了地上。
而当张道初放下手中茶杯,面带笑意的跟顾岳打着招呼时,土地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茶壶顿时又掉到了地上。
这一次……茶壶四分五裂,彻底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