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山鸟的叫声,也听不到虫子的叫声,也没有风雨过后那种特有的泥土的芬芳,但这些或许只是郑彧的错觉。
因为此时的郑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舞着巨剑的祁子横的动作之上。
呼。
祁子横的天罡剑诀完成了最后的动作。闪闪发亮的青黑色重刃,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悄悄地消失在剑鞘里。
祁子横站在那片被月光倾泻的空地上,静静地品味着余晖。刚才所被重刃的光芒遮蔽的月光,再次照耀在祁子横那强壮的肩膀上,在这一刻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只有郑彧依旧坐在那片空地上,飞快的记录着什么。
郑彧像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细细的毛笔,时而在墨壶里蘸了一下,在空白的小册子上飞快的划过,一笔一划很是认真的记下祁子横刚才练剑时的表现。
因为郑彧必须要赶在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消失之前给记录下来,随着郑彧长期观看祁子横练剑以来,郑彧发现现在的他能看到祁子横越来越多的练剑细节,很多是他以前看不到而且看不清楚,且看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都能被他看的一目了然。
祁子横收起重刃,向郑彧走来。
“看清楚了吗?”
“等一下。”
郑彧抬起一只手,让祁子横稍等他一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拿着细笔不停地在册子上书写着。
“嗯。”
祁子横默默地俯视着郑彧。
祁子横看不懂郑彧写的是什么,他只看到郑彧纤细的字体在不知不觉间填满了一页陈旧的小册子之后,又接着填满了一个半页之后才停下。
“呼。”
郑彧露出满意的表情,呼了口气。等了一会儿墨干后,郑彧翻开书页,把自己记下的记录从头又读了一遍,觉得没有语句措辞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方才合上册子。
“行了。”
“现在在每次练完剑后,你的记录是越来越多了啊。”
郑彧以为祁子横要说什么,抬头看了看祁子横,祁子横说。“剑法还是那套剑法,为何你所记录的东西却一天比一天多了?”
郑彧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映入眼帘的东西好像确实越来越多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现在也确实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祁子横摇摇头。
“看得多和看得准是两码事。看不到那浩浩荡荡的剑势,与自然变化的规律,你就是看到再多,也只不过是一些花架子罢了。“
祁子横说。
“那些复杂的表象变化和绚烂的技巧,只会让你的目光会变得更加模糊,判断也会变得模糊。你要学会透过那些复杂的表象,去看那些最为简单的东西,也是剑术最为基本的。还有,不要把人与剑分开来看,真正的剑术乃是,人为炳,剑为身。”
祁子横的话也引起了郑彧的共鸣。期间郑彧早已动笔,把祁子横的话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难道这也是天罡剑诀吗?”
“是的。”
“嗯,有一点我理解。因为那些写得越好的文章反而越是简洁明了。”郑彧一边写下祁子横的话一边说道。
“以前写文章都是只写八股文,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写文章似乎有点过瘾,一时间没有忍住。”
“八股文?”
郑彧苦笑道。
“就是科举考试中使用的句子形式。格律严明,稍有差错就落榜。因此,比起文章的意义,考卷更注重文章的形式。”
“哦,其实武功也有这种情况。”祁子横说。
“但我更喜欢严格。学习武术,没有扎实的基础是没有用的,忽视小事的重要性,终将无法对武功深入了解。”
郑彧又快速的提起笔,流畅的把祁子横的话再次记录下来。
“在那次比武中,你看到了什么?”
忽然听到祁子横的声音,不知何时,祁子横正盯着郑彧问。祁子横所说的那个比武,大概就是指与雷州的那场比武吧。
“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看到了你最后的那一剑,用的是天罡剑诀。”郑彧回答说。
“那你的意思,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是天罡剑诀了吗?”祁子横俯视着郑彧再次问道。
郑彧一边对着破旧的册子轻轻吹气晒墨,一边不经意地回答道。“别的……怎么说呢,感觉有点轻飘飘的,但是速度又很快。”
“是了,那也是天罡剑诀,只是那是活以致用,所以我称呼这是灵虚剑法。”祁子横微微一笑。
“灵虚剑法?”郑彧反问。
灵活,虚无缥缈。这么厉害的吗。
郑彧摇了摇头,随手在册子上写下了《灵虚剑法》,然后等了一会儿墨水晾干,这才合上册子。
“明天你就自己随便去转转吧。”祁子横抬头仰望天空,目光有些冰冷的说道。
郑彧抬起头看了看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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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横,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在之前来时的路上,祁子横就曾告诉过郑彧,以后在接下来的每一场比武,都是需要他提前精心准备一番,接下来几人,各个身手不凡,一不留神都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场较量,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对决。
从祁子横的背影,郑彧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几日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
***
翌日。
郑彧像往常一样在清晨醒来,打开窗户,呼吸着清晨还有些清冷的空气,眺望远处的异国风情。
“这既是益州,那个有着无数历史故事的著名城池。”
郑彧悠闲地望着蜀中的黎明。虽然黎明的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天色还尚不明朗,但它却让人一种是在观赏那种淡淡的墨色水墨画的感觉。
欣赏了一会儿风景后,郑彧去打来一盆水,简单的洗漱一番,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然后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拿出经常读到的经书,安静地读了起来。
啾啾~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从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声,清脆又悦耳。郑彧悄悄合上书。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窗外望去。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亮了许多。望着远处的蜀中风光,郑彧想起了祁子横即将对决的事。
“生死对决……”
追溯长江至嘉州,随后驾马车入益州。这里也许会是祁子横第一个生死对决的地方。
祁子横叫郑彧今天自行安排时间,大概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打扰他吧,这种对决前,想必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但是他为什么要找人做这种生死对决?真像他当初所说的追求什么武道境界?我不信,那定然不是什么真心话,一定还有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谈到生死诀时,祁子横有时表现出来的那深邃眼神,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好胜心,回想起雷州的那一次比武,他也绝非那种无缘无故下杀手的人。
“那他为什么非要让我把他的每一场对决的事情,都给记录下来呢?却又不告诉我原因……。”
郑彧低声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再等等吧。”
与其贸然直接的询问,不如等他自己想告诉自己的时候说出来。当初郑彧答应他的事,就是观察并记录他的对决经过,而不是追查他的过去。
“理解的越是深刻,想法越是简单?”郑彧突然想起了昨天祁子横说过的话。
郑彧立刻翻出箱笼,把一直记录下来的小册子都拿出来了。从一开始的旧册子算起,现在已经有七本了。想一想,距离自己结识祁子横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记录这么多,有关他所说的武学类的知识了,他对于武学的见解还真是不少。
“也确实,随着近期所记录的东西来看,言语之间的修辞确实比着早起的时候更加华丽了。”翻阅着记录,郑彧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但是前面所记录的东西,现在看来,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啊?”
虽然是自己不久前亲自记录下来的,但是现在让郑彧看起来,之前的那些语句措辞确实显得有些粗糙和奇怪。
郑彧拿出细笔,打开现在用的册子,然后把认为需要修改的内容单独写下来,因为这种方法比直接在原件上修改更有效。
郑彧慢慢重读着自己之前的笔录,中间时而皱眉,时而点头,郑彧继续把需要修改的内容都一一记了下来。结果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郑彧都没有放下过他手中的那些册子。
午饭过后,郑彧走出房门。
“哇~”
郑彧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
益州城不仅大,而且很是繁荣,不愧是蜀中最繁华的城市,街道上人来人往。再加上经过的人的样子与郑彧目前为止看到的完全不同,路过的女人们装扮很是独特,这一路走来,郑彧东张西望地忙得他不可开交,益州城的女子,美丽到都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停下脚步多看几眼的程度。
“这就是蜀中益州啊。”
郑彧自从来到蜀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益州的风土人情。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空闲,所以今天走在这益州的大街上才会觉得特别的兴奋。
在益州街头逛了这么久,看着人来人往,孙斌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来了益州,我不能就这样在这闲逛,浪费时间,得去武侯祠或者草堂看看。”
武侯祠那是供奉诸葛亮的祠堂,草堂那是素有诗圣之称的杜甫曾经隐居的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是访问蜀中益州的人必去的景点。
“嗯,首先……”
郑彧在想自己先去哪里。至于看点,武侯祠可能更好,但挂有诗圣杜甫名字的草堂同样不容忽视。
“武侯祠只是自己好奇,还是先去看看草堂吧。”
如果郑彧的心里话被益州人听到了,恐怕要为他惹来不少麻烦。毕竟无论是诸葛亮,还是武侯祠,对于益州人来说那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所幸郑彧的心里话没有从嘴里说出来,他悠闲地行走在繁华而复杂的益州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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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哉哉向着草堂的方向走去。
“呼,好热啊,不愧是蜀中,又潮湿又闷热,亏我还多花几个铜板买了这把扇子,本想着有了它,我也能像孔明先生那般神机妙算呢,结果一点也不凉快……”
郑彧不停的拍打着手中的白羽扇,据说这是诸葛亮曾用过的,现在益州城的大街小巷上都是在出售这白色羽毛编制的扇子。扇子虽然给了风,但是这对于湿热气候的益州城来说,作用并不是很大。
郑彧一路都在不停的拍打着白羽扇,向着前方的竹林走去。
因为走在竹林路里看起来很有格调,而且总觉得竹林里也会更加凉爽。
果不其然,在走进竹林路的那一刻,就有一阵微风过,竹叶被微风吹的沙沙作响。
在蜀中,到处生长都是竹子,草堂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全部都被竹林包括,随风吹过的竹叶一齐摇曳,仿佛可以看到掠过的清风。
“草堂的气氛还真是不错啊。”
听着凉爽的风声,仿佛给人洗去了炎热,郑彧放下白羽扇,悠闲地迈着脚步。
走进林间,与外面看似不同,密密麻麻的竹子遮挡四周,仿佛遮天蔽日。明明是同样的气候,反而这里凉快得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穿过竹林间的时候,风吹过竹叶再次发出沙沙的声响。郑彧走得很慢,半闭着眼睛,享受着清风带来的意境。
如此陶醉,一句具有诗圣之称的杜甫的诗,不由得从郑彧口中脱口而出。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想必诗圣诗中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季节吧。
忽然,有什么清香的气息隐隐约约的拂过郑彧的鼻尖,这瞬间掠过的那种香气,是既陌生又让人觉得熟悉,那是被留在记忆深处的一种特殊的香气。
“嗯?”
郑彧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在竹林的另一端,一位青衫姑娘正向着自己迎面走来。姑娘沿着那条像是从,高耸的竹墙间延伸出来的竹林小路,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轻风从竹间吹过,吹动着她的长发。像是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竹林。
就像所有参观草堂的人一样,随着她缓缓走来的动作,挂在腰上的剑轻轻地摆动着。
郑彧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走来的她。
长长的黑发,朴素的青衣长裙,不起眼的首饰,还有挂在腰上的那一把剑,她就是曾在江城黄鹤楼上救过郑彧的那名女子。
能再次见到这位女子,郑彧心里很是高兴,但是却在这个时刻,郑彧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的空白。郑彧就这样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等着她慢慢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女子漫不经心的左右看着竹林。
从对面走来的她,像是发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发呆的郑彧,她的眼眸中短暂的闪过一丝警觉,随之满是诧异,也许她也想起了郑彧。
“啊……”
郑彧想上前打声招呼,但是却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
这时走近的她,冲着郑彧点了点头,像是在同郑彧打招呼。
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很是柔和,她的红唇微微画出弧线,郑彧看得清清楚楚,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瞬间转眼就过去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就像风一样掠过了郑彧。
“啊!”
郑彧觉得这种情况很糟糕,自己很是不甘心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总感觉自己应该和她说点什么,这时郑彧急忙回头看了看。
沙沙~
竹林又发出了声音,风轻轻拂动着她的黑发和衣角。
她慢慢地远去,但是郑彧没有叫住她。不是,是郑彧没有勇气敢开口。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郑彧看向她背影的那一刻,发现她有些悲伤,郑彧没有把握开了口就能喊住人家,也没有把握人家会搭理他。
与此同时,那名女子已是缓缓而稳的离开了竹林,最终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哎……”
郑彧长叹了一口气。
“我应该和你打招呼吗?哪怕是简单的问候……’
没有能和她打上招呼,觉得很是遗憾,但是她只是简单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样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一闪而过了,是不是她认为这样的问候就已经足够了。
“在江城遇见的人,在益州的草堂里还能擦肩而过,可不容易……”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从一开始救下郑彧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郑彧,哦,不对,那女子说了,只是说了一句“月落花晨”。
“月落花晨……”
就像是太阳升起后,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花露,所以也就像刚才那样他们一闪而过吗?
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是郑彧既没有再往着草堂那边走去,也没有往回走去,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阵子,只有微风轻轻吹过竹林偶尔发出声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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