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同俞明欢昨日城门的事迹迅速发酵。正逢燕北王俞煊被免去威武大将军之职,朝中人心大快,可对俞明欢的情感就有些复杂了。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雁门关...
其中的哀愁,读书人怎会看不出来?
世子是在借诗咏志。
世子入京为质十余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适逢丰朝朝拜,父亲被免之际,毅然挑起大梁,孤身陷阵破金帐,更是于国子监中诗词证道,树立了禹朝文化大国的形象。世子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无怨无悔!
只是...当他傲立于群儒之间,一诗咏罢,心神激荡之际,遥想雁门关那位老父亲,是否勾起了心中的一丝丝失落或忧郁...
世子一诗,千言万语难道尽,思至深处,竟是无语凝噎。
世子大才阿!
...
俞明欢诗词证道后,国子监的氛围好多了。毕竟对于文化人来说,文化地位至关重要,世子解了不知多少年的争论,今日盖棺定论,诗词优于歌赋。就算以后有人跳反,也有今天的事例相佐证。什么?歌赋比诗词好?大丰歌你作的出来吗?大丰歌的作者都说了,歌赋不及诗词宽厚,你搁这杠啥子哦?
人一旦占据优越的位置,就会显得平易近人。
本是针尖对麦芒的国子监论道,后面变得格外温馨了,双方拉拉家常扯扯淡,中途大家吃个饭,席间祭酒对两国的文化交流给予充分肯定,临走的时候,还捎了饼茶叶给小金帐。
吃过第二顿饱饭,丰朝一行各个神态怡然,满面红光,哪像民间传说的那般——丰人凶神恶煞,狼子野心。
看着小金帐面黄肌瘦的小身板和一不小心就会漏出来的小补丁,想起满目通红的仓尘说:
“丰朝的子民也是子民阿!”
俞明欢轻轻一叹。
...
今日丰朝一行情绪波动巨大,唯独太后,始终波澜不惊。
俞明欢回想起昨日房中春色,虽然不明所以,太后还奇奇怪怪骂了自己一句,倒也不妨碍他欣赏着太后雍容的仪态,若不是那该死的无情之感,自己怎会错过...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生遇到美女的机会有限,你可要好好把握阿!
俞明欢第一眼看太后是清冷的,昨日是妩媚含羞的,今日却端庄无比。娶一个顶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唉,老金帐你怎么舍得死。
国子监一片祥和,出去了仍是一条没有行人的道路,沉重的肃杀之感。一路回到西子湖,又遇到几波学生闹事,希望今日之后他们能消停点吧。
路上小狼请示世子,今晚司宾寺准备了一些特别节目,问世子意下如何。俞明欢心喜,昨日在城门口他就注意到司宾寺的妹子水灵水灵的,听说还有特别节目,当场就准了。
“一定要特别!要表现出我大禹热情似火的待客之道!千万不要遮遮掩掩,大胆一点!”
又悄悄问小狼:
“今晚二公主可在?”
小狼暧昧一笑,
“世子放心,二公主近来一直在画楼!”
哎哟我去!
...
王参事这两日很受司马韩待见,城门击缶而歌、万众一心的呐喊、画楼里的各种排场,充分说明了他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若不是司马韩想着在司宾寺养老到退休,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主事位置让给他。
年轻人呐就是有想法,王参事三十出头,歪在司宾寺待了好些个年头,实在有些屈才。今日王参事又提了个妙招,名为江山画卷,想着晚宴上栩栩如生的画面,司马韩心头一喜。此时一个个身材曼妙的花季少女进入画楼,王参事亲自上阵指导,有他在阿,省心!
小金帐去国子监论道的功夫,王参事领着十来个舞女排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他接到命令,今晚便是动手的时候。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目标是太后?当然,对于组织他没有任何质疑。十年前,自己在江南道当县丞的时候,揭发知县贪墨,知县倒了,自己也被边缘化了,对官场无望之际,是组织帮助他走到今天。
他知道,组织是正义的,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丰朝与大禹血海深仇,无论是对组织还是对家国,他都愿意站出来!
小金帐来之前,他已经安顿好了妻儿。想到自己刚刚六岁的儿子,目中精光闪烁。
儿子,等你长大了,会为父亲自豪!
王参事鼻头一抽,忽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四周看了圈不见人影。
摇摇头,自己太敏感了。
...
夜晚,画楼。
太后换了身常服,如同邻家小嫂子,端坐在主位。小金帐与她同坐一桌,眼里只有面前的点心。中年侍女静悄悄的站在身后,低头不语,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小金帐。
旁边一桌,俞明欢和南宫蔚坐在一起,脸上熄着灯,幽幽看着对面。二公主与仓尘正把酒言欢,那小子来了段Freestyle,惹得李长靖笑声频频。
长靖妹妹究竟怎么了!?好气阿!这已经不是情感问题,上升到品味问题了!难道靖妹妹到了叛逆期?不行,今晚得去和她好好交交心。
“世子,我敬你一杯。”
南宫蔚斟满一杯酒,俞明欢愣了一下,接过酒杯心有余悸。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南宫蔚说道:
“世子大才,今日国子监论道,在下心悦诚服。唉,公主的选择没有错!”
俞明欢眉毛一抬,看向二公主。没错?错的离谱呀...
画楼大殿之中,约莫二十几张案牍,皆是两人一桌。除了主位上太后和俞明欢的两桌,其他案牍分两道在两侧排列,中间留给司宾寺的舞女。
俞明欢与南宫蔚对饮一杯,此时殿中走来一名三十多岁男子,穿着司宾寺的官服,满脸笑容,对着主位深鞠一躬,说道:
“今日司宾寺喜迎金帐,特为金帐准备了一些节目...”
慷慨一顿陈词,随即舞女缓缓步入大殿。
晚宴开始!
按照礼仪,俞明欢举起酒杯,先敬大禹皇帝,侍女再替俞明欢斟满酒,第二杯则是敬小金帐。小金帐不会喝酒,由丰朝太后举杯。第三杯则是敬在座官员。
三杯礼毕,歌乐声起,一盘盘菜肴端上桌,俞明欢心分两用,一边注意着二公主那桌的动静,一边欣赏着大殿中翩翩起舞的少女。
今日世子国子监论道的消息传开,在场之人无不对他青眼相加,上来敬酒之人络绎不绝,俞明欢渐渐应接不暇,便拉了把南宫蔚替自己挡酒。
此时,参与论道的丰朝四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仓尘领头,见他们脸上肃穆,神情凝重,俞明欢干笑一声,听仓尘说道:
“今日俞大人之恩,丰朝铭记于心!之前仓某多有得罪,请大人海涵!但若有一日,小王爷就藩,马上相遇,仓某不会心软!”
俞明欢晕了,这兄弟白眼狼无疑了。
人才呀,白眼狼当的振振有词,俞明欢倒是第一次见。紧接着,四人把酒往俞明欢身上一倒,转身就走!
俞明欢:???
“我干你LM...”
南宫蔚眼疾手快,拉住就要飞身一脚的俞明欢,解释道:
“大人大人,这是丰朝臣子间的最高礼仪,倾酒相投,意为愿与大人结交,大人若也愿意,倒回去即可。”
俞明欢方才气消,原来是傣族的朋友!吩咐侍女:
“给本世子提一桶酒过来!哦...烧开了提过来!”
正在这时,太后朝俞明欢款款而来,也端着一杯酒,俞明欢学聪明了,反手一碗酒淋了过去,哈哈大笑起来!还好大殿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嘿嘿,想偷袭我!?
一边的南宫蔚惊得下巴掉到地上。
太后不可思议,身后的侍女赶紧替她擦拭干净。俞明欢笑道:
“夫人!按照丰朝礼仪,这碗酒我敬你!”
稍稍一打量太后,此时她美目微颦,刚刚小饮,脸上不胜酒力,酒水湿了衣襟,肌肤若隐若现,发丝挂着湿气,结成几缕垂在脸颊,好一副梨花带雨!俞明欢心中一动,竟是忍不住想撩起她的秀发。
南宫蔚扑腾跪在地上,
“太后恕罪,是我误导了俞大人!”
俞明欢笑容凝固,啥意思阿?玩不起阿?
太后面容变化,深深看了俞明欢一眼,转身走了。
南宫蔚见太后没有发作,拉了拉俞明欢的袖口,正色道:
“投酒乃臣子之礼,而非君臣之礼。俞大人赶紧去赔罪。”
你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俞明欢正要去道歉,大殿一声清脆的声响,刚刚那位司宾寺的男子不知拿着什么乐器,目光汇聚,男子挺胸收腹,气宇轩昂,慷慨道:
“请欣赏今晚的特别节目,江山画卷!”
俞明欢不自觉的神识一扫,炼体境?司宾寺不过一个接待部门,怎么会有武道高手?心头一紧。
男子说罢,外面进来一群婀娜少女,抬着一副画轴,少女们在殿中起舞,排成一列,最后一名舞女已经站到了主坐之前。很快,大殿中的画轴摊开一角,被第一个舞女接在手上,露出来的画卷上有一棵苍松,此时BGM响起,男子读起旁白:
“昆仑之松,大禹之始,乃江山画卷的开端,请金帐欣赏!”
大殿众人看着苍松图,啧啧称奇,小金帐与太后目不转睛。很快,画卷接到了第二个舞女手里,又露出一截。
“黄河之水,苍天之泽...”
众人顿悟,原来如此,司宾寺是要向丰朝展示大禹的壮阔山河,配合歌舞,多有新意的节目阿!纷纷鼓起掌来。
王参事心中激动万分,此计正是他冥思苦想而来,画卷的尽头,藏着一把匕首!任谁也不能猜到,万里江山,图穷匕见!
他目中红润,心潮澎湃,八尺男儿当立不世之功!今日以后,万世万代都将传颂我王轲的名字!
画卷慢慢铺开。
俞明欢看傻了,咽了咽口水。
这一幕,好像在课本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