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啼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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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迎后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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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谨言被这个少年推开,而他另一手上的匕首还带着新鲜又沸腾的血迹,滴落在地。

永嘉帝蓦然转头,望见李奕倒地抽动的场景,怒而向前一压。

可他适才还瞧不上的少年,竟将他压制的无力动弹。

「你是何人!」

九生不多废话,拿着沾血的匕首挑开衣襟,咣当一声,一块精美的玉佩掉落在地。

透亮的光泽射向永嘉帝的眼睛,他一瞬之间失去面上所有血色,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胸膛下的那颗心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来一般。

舌头也似僵住,「你......你是......」

「是什么呢?」九生凑近他,带着杀意的两眼望进他的眼中,语气却是戏虐的调侃,「你连名字都未给我取吧。」

久远的预言重新现世,弑天子夺龙位的人就在眼前,永嘉帝慌不择言,恐惧到极致,只想着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死在这人手中。

「你是朕的儿子,没有朕就没有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九生低声重复一遍,又一字一字的提高音量,声音如洪,「儿臣想请皇上,殡天!」

很多年后,叶谨言回想起今日这一幕,心中还总是跟着激动。

其中有报仇雪恨的畅意,更多的是来源于那少年骨子里迸发出的嚣张与霸道。

她见过少年玩耍时的顽劣,见过少年练剑时的意气风发,实在不想将弑父的罪名安在他身上。

可就这一瞬间,她穿过很多画面,见到了天定的帝王之气。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

匕首跟着话语一同落下,那动作也是极其利落。

天子顺应天命死于预言,至死那双瞪大的眼睛还眼含着惊惧。

九生一眼都不看他,扶上一边的叶谨言向外走,「报仇这种事交给我和师母就行,我不怕弑父,师母也早有应对之策,您不该让这个人的血脏了您的手。

「走吧,去送送师母。」

叶谨言面庞划过一滴清泪,捡起地上的玉佩随他向外。

跨过永嘉帝和李奕的尸体,跨过邵子宁的尸体,门外还有一具尸体——是陆霆。

「是自刎。」

九生上前查看一番,搜出一张被他置于怀中的纸。

叶谨言没有接,只驻足在殿前呆呆看着那人,刮来一阵风,吹乱她的发丝,也让那泪落得更多了。

陆霆对她的情谊并不显着,可这份隐忍的情与他平日里冷面无情的外表相比又堪称烈火,相处多了想不明白都难。

这样一个将原则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为她开了首个摒弃原则的先例,那便会有无数次。

她只需凭着一双眼可怜楚楚的看着他,就能让他彻底沦陷,心甘情愿成为弑天子的帮凶。

于他而言,这是一条不归路。

叛主的自责或许可以熬过去,但叶家四口皆死于他手这一点,永远都过不去。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守在天子门前,护着里面那个女人,然后再以死谢罪。

叶谨言接过信。

惟愿皇后娘娘一世安好——陆霆绝笔。

外面纷纷扰扰,死的死,逃的逃,只有叶芷绾还在苦踹铁栏。一阵又一阵的匆乱脚步声从头顶上略过,不用猜也知外面已然大乱。

可真的已经乱到没人记起她的地步了吗?!

......或许吧,毁灭了,都死了。

她顺着铁栏滑坐在地,从起初的焦躁紧张到中间的崩溃大喊,再到

现在的一脸生无可恋。

三个时辰。

她用整整三个时辰证明了逼疯自己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在脑中设想了上百种情景。

可至如今,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测,因为无论事成与否,自己人或是敌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她!

看着黑漆漆的牢顶,她仰头一靠,又圆又大的杏眼透露出一无所知的茫然。

......

也许又过了很久,也许就是转眼间,突有一道刺眼又梦幻的光乍然显现。

紧接着,吱呀一声,那狭长的光影变成一团巨大的光圈,完完整整的照在里面那人身上。

说是破罐子破摔,可证实这一切并非幻想后叶芷绾还是嗖地一下起身,即刻进入御敌状态。

她眯着眼睛去适应强烈的白光,不见任何一个眼熟的身影,只见一群矮小瘦弱的影子急急涌过来。

有人架着反光的铜镜,有人端着盛满清水的盥洗盆,还有人举着一套大红色...婚服?

叶芷绾猛一向前,将脸贴在铁栏上,再细瞧瞧——凤冠霞帔??

这......这是胜负已分,永嘉帝胜了?

大脑一个激灵,她迅速脱下外衣撕成布条缠在手上,又现制一条布料马鞭,扬手挥向队伍最后,将那看起来像是众人领头者的男子猛地朝自己这边一拽。

「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婢女们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只抖着双手不敢说话。

再看被叶芷绾套住脖子的男人,背对着她脸红脖子粗,死死扒着布条,从嘴里费力逼出几个字:「赵军师......是我啊......」

叶芷绾猛的愣住,偏头一瞧,不由惊异,「怎么是你?」

来人是当初采药小分队的一员,现在已在军中任职校尉。

见了他,叶芷绾便瞬间明白了一切——是他来了。

她把那人身上布条扯开,又急急忙忙的夺刀砍掉锁链,推开铁栏,都不用那群婢女伺候,便自己主动梳洗上妆,套上华丽无比的凤冠霞帔,风也似的奔上了地面。

上面的一切和她计划的无差,首先映入眼眸的是一群吃惊的老臣,其次是她的家人们,冲她欣慰笑着。

但当下,她已无心去了解这几个时辰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晏跨越山水千城,如约来娶她了。

地牢的位于皇城后方,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层层枯树遮挡,路上雪水泥泞不平,并不是个适宜出嫁的亮堂地方。却有一条明红的地毯展展铺到城门,不会脏她鞋袜半分。

一顶十六人抬的凤辇停在地面,高大轩敞,让人无不感叹这喜轿高贵十足的质感,更是将这一方偏隅之地都衬得华丽万分。

凤辇顶部犹如宫殿的蓬顶一样的富丽堂皇,正中心镶嵌着硕大而柔白的珍珠,阳光洒下,愈加无价。

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更是雍容华贵到了极点,轿帘上绣满了凤凰交织嬉戏的龙纹图案,精致细腻,一看便是要经过上百的匠师一针一线打造而出。

叶芷绾眼里涌上几分欣喜感动的湿意,在远道而来的解语堂婢女的搀扶下矮身进轿。

凤辇起步,她掀开帘子,看着家人们乘马跟上,看着涌上街道围观的沿途百姓,看着数十里红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镇国将军府门口。

红到耀眼的奢华宝箱被人清点示众,白银万两,千斤黄金,布匹锦帛,珠宝字画......还有那数不清的超出皇室聘礼规格的各式珍宝。

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耀人眼目,价值不菲。它们各自发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相互辉映,摇曳生辉。

叶芷绾怕哭花了妆,可喜悦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下。

她用手背轻轻擦掉,向外喊道:「停轿!」

当下正至将军府门口,众人连着街边百姓一并疑惑,这是舍不得家?

只见那道绝影出轿回身,一步一步走向轿后,全身的尊贵之气哪怕是天端刺眼的旭日,在她的光辉之下,也骤然间失了色彩。

她行到叶谨言身前,跪下三叩首郑重拜别姑母,而后随手牵上一匹马跨了上去。

一身霓裳换做火红盘凤的织锦长袍,浓墨重彩的张扬辉煌,犹如直欲冲上九霄。

手握缰绳,颇有天下群雄折腰,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红色极浓烈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相得益彰,本就完美无暇的容颜稍一上妆,便使得那张容颜更美得不真实,然而她的眸子极清又亮,尤其是这时候晃动着暖暖的笑意,明媚得道尽了天下间的美好。

「驾!」

马匹奔腾而出,凤袍上如蝶翅欲飞的火红衣袂随风而动,展翅欲飞,片片薄金,轻若鸿羽。

绣满了璨金色的纹路,飘曳在素雪纷纷的花间,直直晃了所有人的眼。

发丝犹如黛色泉水流淌而下,飘舞的发丝,激荡起层层墨色流光。金光锦簇的凤冠之上,垂泻着七彩琉璃珠帘,宛如祥云飘浮。

而那仙姿玉色的面容上,浓睫投下的阴影犹似宣纸上的金丝淡墨洇染。一双滢滢如水,璨若晨星的眼眸向前看着,刹那间就叫人遽然间失了魂魄。

在这一刻,所有人不由感叹,祎安郡主策马时的模样,胜过牡丹的贵气,多过雪梅的傲然。

芸芸众生,唯有她一袭独芳。

惊艳,感叹,不可置信,各种目光凝聚在街道最中那一个女子的身上。

马儿行驶得很快,叶芷绾是笑着的,面容充满了幸福之色,再细瞧,竟有万分迫切的神色。

有人泛起嘀咕,「这祎安郡主不是为了大靖的最后一寸国土被迫嫁给北韩新帝的么,怎么看起来这样欣喜?」

有消息灵通的人回他,「听说是皇上怕咱们因为将军府的冤情太过怜悯郡主,导致民心不向皇室,从而设计将郡主偷偷囚禁起来逼她嫁给太子!」

「原是这样......那郡主的反应何解?」

「据我所知是郡主逃亡时被北韩新帝所救,他对咱们郡主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已。这一出啊是典型的英雄救美,而郡主呢,终被他的真心感动,双向奔赴了!」

短短一会,北韩新帝是个情种的说法在人群中传开,再加上有迎回祎安郡主北韩骑兵再不踏进南靖半寸土地的保证,所有人只剩祝福这对天作之合的呼喊。

将军府位于京城中心,距离城门有段距离,叶芷绾早受不了十六人大轿的速度,要是坐着去见萧晏,日头都要下山了。

萧晏为她行了几千里路,因身份特殊,无法进城,而最后的这段路程,她要用最快的。

马儿就如同感知到她的心意一般,昂首向前,蹄下生风,迎着大开的城门奔去。

千军万马之前,那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玄策军将士的呐喊声冲破云霄,叶芷绾没忍住,不知是今日第几次酸了鼻尖。

冬月的风,腊月的雪,不落的夕阳和最好的他。

一年之约,他做到了。

萧晏的马首紧贴着城门界限,身子却早已前倾,一手伸开来,在迎面马儿跃至跟前时一把将人揽到怀里,无比眷念的抱紧她,声音沙哑而又哽咽。

「绾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叶芷绾被罩在宽大厚重的大氅之下,只觉天地之间再没有比他怀里更温暖安心的地方

,她亦是紧紧环住他的双臂,如倦鸟归林。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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