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一阵微风拂过,凉飕飕的。
德福跟四娃儿一起合力将牛二娃抬进了屋里,扔在床上。尽管如此折腾,牛二娃仍然鼾声如雷。
大山里的夜来得有些早,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早早地就进屋睡觉了。三爸、三婶和四娃儿也都上床睡觉了。
我一丝睡意都没有,蹲在地炉子旁边取暖。德福坐在桌子旁边,捣鼓着家里唯一的电器——一台双卡录音机。
录音机里反复地播放着: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
可不可以都重来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还是该在这里等待
等你明白我给你的爱
永远都不能走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爱情不是我想象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别说怎么遗忘
站在雨水里泪水在眼底
不知该往哪里去
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
不停疯狂找寻你·······”
一曲终了,进行倒带,又再一次播放,一遍再一遍,如此反反复复。德福耷拉着眼皮,一副落寞的样子。我知道他此刻心情很不好,试着问他:“你怎么总听这首歌?”
他抬了抬眼皮,轻声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总是想听这首歌。”
“嗯,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在想你和文芬的事儿么?”
德福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文芬很喜欢你的。”我试探性的问道:“你······真的不喜欢她么?”
沉吟片刻,德福回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她。”
“有没有想过跟她说明白?”
“想过很多次,也试过,只是她爸妈总耍无赖,一直没能把事说清楚。”德福一脸的茫然。
“看样子,她爸妈也很喜欢你的。”
“问题是我不喜欢她呀!”
“找个机会跟她坦白地说清楚,也许眼下她会很难过,但是比起以后一辈子痛苦来说,不管是你还是她,这样要好很多。”
“嗯嗯,是这么回事儿!”德福应着,却突然把话锋转到了我身上:“二嫂,你呢?你马上就要跟二哥办证了,可是我看你并不喜欢我二哥哦!”
“事已至此,不喜欢也没办法,如果他以后能真心待我好,也就无所谓喜不喜欢了。”说实话,那时我还是对牛二娃寄以厚望的。
夜已经深了,德福关掉录音机,跟我道了声晚安便去睡了。看着他的身影,我的心有些难过,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我自己。
过了两天,估摸着乡政府的人都上班了,我和牛二娃一起去了那莫营乡政府。
在乡政府的大门口,牛二娃跟我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先进去看一哈,不晓得他们来上班没有。”
“嗯,”我应了一声,便在旁边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牛二娃。
牛二娃径直去了周凯华的办公室,一见牛二娃进来,周凯华就站了起来,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周凯华跟牛二娃说道:“老表,你先去搞点零食和啤酒来,我把人叫过来,在旁边接待室里等你。”
牛二娃答应了,走出乡政府的大门。
一眼看见他出来,我就迎上去问道:“没有人上班啊?”
“有人上班,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牛二娃边说边走了。
过了一会儿,牛二娃一手拎着一些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另一只手扛了一箱啤酒在肩头,走了过来。经过我身边时,他吩咐我说道:“你不要走远了,等一哈我出来叫你。”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得乖乖滴坐着等牛二娃。
牛二娃直接将东西和啤酒拎进了接待室。室内,周凯华正在跟俩个年轻人交待着什么,见牛二娃进来,周凯华示意牛二娃将东西放在桌上,并转身拉着牛二娃出了接待室,在屋外拐角处,周凯华跟牛二娃说道:“我跟他俩交代清楚了,你陪他们喝一会儿了再去办证,登记的时候,你就说老表嫂二十三岁了,其他的都不要说,签字的时候,让老表嫂签了就走,你等在后面拿证,可记住了?”
“老表,我记住了,谢谢你了。”牛二娃从兜里掏了一包‘红塔山’递给周凯华,说道:“老表,这烟给你装着,慢慢烧。”
“老表,这就见外了啊,都是自家兄弟,不要那么客气。”周凯华推辞道。
牛二娃不顾周凯华的推辞,将烟塞进了他的兜里,说道:“老表,不要推辞了,别人看见不好,我这就陪他们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牛二娃折身回了接待室,一见二人还在坐着聊天,便上前开了啤酒和东西,说道:“老表,来整两口,我们边喝边聊。”
话说这两人都是少数民族,他们的习惯就是喜欢喝酒,没有什么下酒菜,光喝酒都行的那种,有了酒喝啥事儿都好办了。
等酒喝得差不多了,瓜子和花生也磕了不少。这时其中一位年轻人站起身,跟牛二娃说道:“老表,走,你跟我来!”
牛二娃跟在年轻人的身后,到了婚姻登记处。
进了屋子,年轻人拿出一张表,询问了牛二娃的出生年月日和我的年龄,用笔在表上画了几下,递给牛二娃,说道:“你看一哈,没意见了,就去把你媳妇儿喊进来签个字。”
牛二娃接过表,扫了一眼,他根本就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放桌上说道:“我去喊我婆娘进来签字。”
出得大门来,跟我招了招手说道:“雪芳,走吧,进去签个字就行了。”
我像一个木偶似的,站起身跟着他去了婚姻登记处。
婚姻登记室里,年轻人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否自愿跟他结婚的?有身份证吗?”
我瞅了牛二娃一眼,他正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我嗫嚅着说道:“我自愿的,但我没身份证。”
“那你在这签个字,”年轻人指着那张表的一个空白处,让我签字。
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下“李雪芳”三个字。签字的时候,我瞟了一眼,年龄那一栏,赫然写着“23”,心想我才十八岁,怎么变成“23“岁了?正在我狐疑的时候,年轻人给牛二娃使了一个眼色。
牛二娃上前来拽着我的手,把我往外拉,并说道:”签了字,你就出去等我吧,等会儿,我拿到证就出来。“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牛二娃手里拿着两个红本本笑容满面地出来了,晃了晃手中的本本,招呼我说道:“雪芳,办好了,我们该回去咯!”
就此我和牛二娃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