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废人,不仅是我心里过不去,这要门面的王公之族,也决容不下我,即便可怜我让我苟且活着,没有实力,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凑合活着,寻找机会。”小爷再次拒绝道。
“如再拒绝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小白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剑,已刺到自己喉咙上,还好刺的不深,仅是些许鲜血流出来。
“好,好,你先坐起来,我们慢慢聊。”小爷生怕小白自杀,一是惋惜一条生命,二是就永无甩掉小白身份的机会,但他已被小白决绝的坚定触动。
“公子请先答应。”小白并无起身的意思,继续逼迫道。
“好,我答应,把剑放下。”小爷无奈只好先应下来。
小爷把放下短剑的小白扶起来坐好,而后与他对面而坐。
“强求公子,太过自私。不瞒公子,我恐怕命不久矣。那日被不知哪来的爆炸震到深壑之中,幸得一猎户救起,恐再遭不测,没让猎户报官。勉强保住性命,这几日胸闷厉害,时有鲜血咳出。怕是摔坏的内脏,已无法支撑了。”
“后来坊间皆传,小白得了痴症,我知定是有人代替了我。我恐此人另有所图,伤还未痊愈,追随至此,欲揭穿你。后又听闻公子仁义,待下人如兄弟,对待言礼也如己出。我在此处讨饭残喘数日,常见公子带言礼进进出出,行为亲密,果真如父子,这才放心,也定了私心让公子保我全家周全。”
“小白,我对言礼确实喜爱,可不是亲生骨肉,他需要一个父亲,至于你的伤,我去请郎中甚至太医给你看病,死这条路千万不能走。”小爷说道。
“我活着一是无用,二来对公子极其不利。所以对我来说,死最有意义。”小白应道。
“要不这样,我答应保全你全家。你安心养伤,不要想死的事情,我这有些钱财,让朱九在城外为你置几十亩地,你且当个地主。”小白说道。
“公子仁义,可我意已决。这里是我经营五年的关系网络、联络方式及暗号。得此公子保我全家无忧,若想成大事,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小白说着递过一团灰白之物。
小爷接过见是一张羊皮卷,上边密密麻麻写了官职及人名,每一个官职下备注一暗语。再往下看,是各处藏匿兵器及财物的地点。小爷预言又止,他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好,内心还是不愿接受公子小白这个身份,更不想看到小白交代完后离开这个世界,要不是自己突然出现,小白怎会坠入深壑,变成这般模样?
公子小白只顾自己说话,并未注意到小爷为难的表情,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竭尽所能,助小爷保护其家人。
“我除了红玉、言礼还有一在江源的娘亲。除此三人,各处佣人若能保住也请尽量保全。”小白不做停顿的说着,似是不给小爷说话的机会,或是正如他所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甫,伪善,我遇害与他脱不了干系。在他眼中兄弟只是将来夺嫡的敌人。我幼时受他欺凌,我还记得五岁那年……”
十五年前,东嵊江源肃公继位已十年,临终托孤的大臣除了子元还在一心秉承先王遗训,严加管教肃公,其他人早已在温柔乡中不问政事。
江源城中,楼高城宽,一座建于百年前的宫殿,如当今的主人肃公被子元压制般,被乌云压着,也压得宫殿内偏院幼童——小白,也喘不过气来。
小白是庶出中最卑微的那种——身为宫女的母亲被强迫才怀上他,肃公母亲生前一直不承认这个儿媳,说她矫情的很。小白虽然只有五岁,但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得人情冷暖,懂得爱憎。
小白一人站在院内,看着乌云,虽然压抑,压的喘不动气,可他从来不怕这黑压压的一片,倒是期望、期望这狂风、闪电、雷鸣与暴雨来的更猛烈些。如不是这高墙深院,他宁愿做一个追着雷暴奔跑的少年。
暴雨即将降临,母亲呼唤:“小白,快进屋里。”
小白不愿回去,装作未听到。却又听到一个尖酸刺耳,娘唧唧的传唤:“庙府司请小白到庙堂走一趟。”
这庙堂便是肃公先人存放牌位的地方,也是训诫子孙,惩戒子孙的地方。小白已经去过好多次,每次去只是跪在那里,无人理会他,也无任何事情做,当然最辛苦的是他那位,从来不认可他的大哥——甫。
“孙公公,这雨马上就来了,要不要雨停了再去?”小白母亲问道。
“既然传了,即可就应去,公子甫都去了,你这有什么好矫情的。”
孙公公的那尖尖刻薄的腔调,与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格格不入。为何不来一炸雷劈死这烦人的太监。小白心中想着,不得不跟在公公后边来到宫内庙堂。
小白进入庙堂只能跪着,他偷偷抬头环顾庙堂并未见到甫,心中暗骂这没有阉割干净的太监,又在骗人。堂外雨似是无心淋小白,这才瓢泼而下,也足足下了半个时辰。
雨停了,太阳也落山了,甫这才在一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之下极不情愿的赶来。
今日执事宗人,远见了甫,便跑了出去远远的相迎,那一脸的舔相,比那公公还要可憎。小白,不敢回头只是听着,听着公公、宫女、执事对甫的夸赞与问候。
甫已经十岁,按理要比小白更懂得人情世故,实际上确如一四岁顽童,除了生的漂亮,一无是处,但他是嫡出、长子,老天给的运气,让他骄纵的除了肃公没人敢说个“不”字。
几个大人簇拥着一个十岁孩子,涌入庙堂。
“该死的太监,出去。庙堂岂是你能进的。”甫骂道。
公公,只顾着拍马屁,却忘记了一只脚跨进了庙堂。
“还有你们这些丫鬟,在外边等着。”甫令道。
哥哥就是哥哥,给这一帮小弟做了榜样,对待下人就该这样。可是小白,哪敢,这宫里的太监宫女无一人正眼瞧他,所以更不用说去骂了。
“各位公子,这次来庙堂,执事只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今天上午谁去过后花园?”
数十个公子哥,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甫带头说道:“我去了。”
除了小白,其他的公子也随声说道“我也去了。”
执事又问小白:“你上午没去后花园?”
“恩,我没去。”小白心中一万个骂,在这庙堂里不是不让撒谎吗?
“那你先回。”执事说道。
小白朝着摆满牌位的高大台上,又磕了几个头,起身再向执事确认,他可以走了?
执事点头,小白轻轻退了出去。
庙堂内,执事再问道:“那你们是谁把那口大缸砸坏了?”
甫这才明白方才为什么要问谁去过后花园,悔恨方才回答去过。坦白说,大缸就是甫砸坏的。当时一个小石子敲在大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甫想着更大一点的石头会不会声音更好听。
抱起一块石头就投过去。这次声音比小石子好听多了,咣当,满缸的水涌了出来,一条红鲤鱼也跟着水流到地面,蹦跶、蹦跶。
一个大缸在宫内能算多大点事,只是这群孩子慌了,尤其是甫,第一个逃跑,跑回偏殿,闭口不提。谁曾想,这缸不值钱,可缸中的红鲤鱼是肃公的心爱之物。那红鲤鱼半日才被发现,这焦阳之下,没成为鱼干就算运气相当不错了。
也巧肃公下午去看望这条鱼。
几个公公指认上午有公子在后花园玩,也听到水缸破碎的声音,至于是谁,竟无一人说看到。七八岁的孩子总有人跟着防止意外,当时确实有几个公公跟着,他们亲见了甫为听声响砸破了水缸,但就是不敢说!
“我再问一遍,水缸是谁砸坏的?”执事许久不见人回答,又问道。
“执事,是小白砸的。”甫这次把方才不该说去过后花园的错误全折了回来。
“恩,就是小白,我们都看到了。”一众公子皆附和道。
“小白不是说没有去后花园吗?”执事问道。
“嗨,他定是撒谎了。”堂外的太监附和着。
“那还不快追回来!”执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急忙说道。
几个太监急速的迈着小步子追上正独自往偏院赶的小白。
该杀的太监怎么又追上来了,绝无好事。小白心中想着,但又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小白又回到庙堂,执事的直接说道:“上午你去过后花园,且砸坏了水缸,却在这庙堂撒谎。按律鞭二十。”
“我上午未去过后花园,一直与娘亲在屋内写字。娘可为我作证。”
“甫与众公子指认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执事再说到。
“我没去,就是没去,娘亲可以作证,为何不信?”小白再说到,这说话声中带着哭腔,他怕鞭刑,更怕娘亲见到他受刑后的哭泣。
“甫,怎么会说谎。来人,上鞭刑。”执事不听小白争辩,也压根不想听,或者不用听,因为甫指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