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城中大乱,官兵搜捕,她还需要躲避桑妈妈的耳目,在这城中只怕相当艰难。
想着她便跪挪到宋星师脚边,伸手揪住了他的袍角,一脸诚恳祈求。
宋星师拧眉,欲拂开袍角,床榻上的便传来了丝丝闷哼声。
霎时两人都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面容紧张,大气都未敢出。
终于,燕云霄睁开了眸子。
瞳孔从茫然到聚焦有神缓了一小会儿,随后他猛然想起什么,猛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嘶”
背上的伤口被牵扯的剧痛,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眉头紧蹙,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冷气。
伸手撑住床头,才堪堪站稳。
宋星师叹道,“你再这样折腾下去,你这幅身子骨还没等找到她就已经废了。”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心结缠绕,郁结难疏。
这病是反反复复,如何好的了?
燕云霄闻言抬头看他,等待他给出结果。
宋星师略微拧眉,“火场里没有她的消息。”
活的踪迹,死的尸体,都没有她。
燕云霄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
知道她没有葬身火楼固然是好事,可活着的她逃出去了吗?还是已经被黑市的买家买走了呢?
看着窗外的日光,便知自己昏迷了整整一夜。
这么久了,难道黑市里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吗?
难道她真的已经被黑市的买家买走,带离此地了?
他用眼神询问着宋星师,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宋星师默默不语,唇抿的如一条直线,嘴里却再也说不出“苏九儿仍然在黑市”这样的谎话。
他不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将燕云霄骗往北疆,最后却找不到苏九儿,那时自己将如何面对燕云霄?
燕云霄又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太恐惧了,他害怕到那个时候,那一天,燕云霄会真的被折磨疯掉。
看穿了他的无力,燕云霄的唇色瞬间变的苍白,脑海中的嗡鸣之声几乎将他的思绪吞没。
不由开口,语气艰涩。
“星师,抱歉。”
没有找到苏九儿,他是不会回北疆的。
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他的大业是对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不负责,可带着这样艰巨的任务去找苏九儿,是对苏九儿的不公平。
兼得鱼和熊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宋星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已经知道燕云霄是想自弃第一计划,实行第二计划。
气氛低沉且寂静。
都忽略了跪在宋星师脚边的少女。
池忽的发声询问,“你们是要找为我扎针的那个姑娘吗?”
燕云霄闻言睫毛动了动,缓缓垂下眸来看她。
她又道,“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的买家是谁。”
“但是桑妈妈曾经威胁我,说我不听她的话,她便将我卖往北边做奴隶,或者你们往北边找找吧?”
她说的十分恳切,并期待着他们能找到那位胆大善良的姑娘。
宋星师下意识问道,“哪个北边?”
毕竟北疆,就是在正北方向。
可北疆战事在即,哪个富贵闲人还有闲情逸致跑这么远来买卖奴仆?
池却摇摇头。
这样的买卖根本不能见光,桑妈妈也只有威胁她时候这么说了一句,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北边,北边。
燕云霄心中默念,忽然想起苏九儿的话,不由朝宋星师看去。
“北边,南国边境。”
黑市里的奴仆交易,百分之九十都流向南国,这是岐王给南国的筹码。
交换的条件是,佯装攻伐北疆,牵制北疆军,让岐王在皇都城夺得完完全全的政权。
也许苏九儿的流向,和这批货物脱不了关系。
池的短短两句话,给了燕云霄新的希望。
有了明确的方向,他似乎忘了自己身负重伤,一心只想赶路,往北面进发。
“什么时候启程。”
冷不丁了问了一句。
宋星师反应片刻道,“你的伤若是能好得快一些,我们今夜就可以动身。”
燕云霄看了看手臂上的已经染血的绷带,自顾自开始解绷带,想要再换一次药。
“水。”
池巴不得他们能收留她,带她一起走,闻言立马起身,“好,我去打水。”
她垂着头匆匆从宋星师身边跑出去了,不多时又打了盆水低着头跑回来,根本不敢和宋星师对视,就怕他开口说叫她去自寻生路。
宋星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开始给燕云霄换药。
背对着他燕云霄都没有看见,他的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池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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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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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
七。
三月底岐王逼宫,围困时苏九儿坠崖与燕云霄离散。
四月被当做货物运输,辗转多日,四月下旬被卖进花楼。
是夜,火烧花楼,苏九儿逃出,误入南国人的马车。
“七月初五.”
苏九儿躺在客房内,掰着手指头来回数了许多遍。
明明四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数,她却反反复复仿佛数不明白。
竟然过了这么久了。
在燕国的腥风血雨,宛如梦一场。
如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仿佛自己已经从那场斗争中剥离。
可她摊开左手,手心上有一道疤痕。
经过了药物的治疗,这道疤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太出来。
只有抚摸上这道疤,苏九儿才能清晰的知道,在燕国的一切一切,都是现实且残酷的。
自从火烧花楼那晚被阿卓捉上了马车,苏九儿便被带着随行。
历经两月有余,竟然入了南国境内。
而苏九儿已经在这所宅子内住了三五天了。
照那晚的时间算来,如果是燕云霄他们,那就不会有这么快的脚程了。
因为他们要躲避官兵的追捕和唐骁与太后派出的杀手,甚至还会因病在途中耽搁。
又或者,他会在途中找她吗?
所以燕云霄,此刻你又在哪里呢?
会不会已经把她忘了,只当黄粱梦醒。
毕竟他还有仇要报,有千秋霸业要立。
“哐哐。”
门被敲响,惆怅的思绪被打断,苏九儿去开门。
不必猜她也知道,定是来给她送饭的小丫鬟。
毕竟住进来这些天,她只见过这个小丫鬟。
接过食盒之后,苏九儿问道,“小妹妹,你们老爷究竟要把我在这关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