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江华站在仓库废墟前，眼神唏嘘。

吕尚那王八蛋，做事真绝啊，生怕火势烧的不够大，还专门让人浇了汽油。

现在好了，真是连渣都不剩，干干净净。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恶性纵火事件，市公安局也派了警察过来调查。

来的是吕尚老熟人，中年刑警老刘，还有萌新警员叶冉。

“江华，上次抢我蛋糕，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吧？”

叶冉走过来，眼神似笑非笑。

“叶警官，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奚落我么？”

江华摊了摊手，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凄惨一些。

“我……”

叶冉一肚子的话，全被憋了回去。

是呀，被人一把火烧了仓库，江华确实挺惨的，自己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很不地道。

看到叶冉那憋闷的表情，江华有些想笑，但这个时候，他一定不能笑，要卖惨，要大肆宣扬，自己损失惨重。

“江先生，我想咨询一下，你仓库被烧的货物，价值大概在多少？”

刑警老刘拿着笔和本子过来，作例行调查。

“价值还真不少，这一把火，让我损失了五十万！”

江华眼神惆怅，语气颓废地回答。

“五十万！”

叶冉捂嘴惊呼，满眼同情。

这个年代的五十万，那真是一笔巨款，她一年的工资，也才几百元而已。

“听说钢厂保卫处，昨天抓了个人，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他得赔偿我的损失。”

江华表情沉重地说。

半夜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吕尚的手下军子被抓了，得知这个消息，他就开始盘算，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还在审讯中，你最近有没有和谁结仇？”

老刘继续做笔录。

“吕尚，他扬言要整死我。”

江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吕尚卖了。

他相信那个军子，也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好汉，出卖吕尚，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当中，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你。”

老刘又问了几个问题，一一记录后，与江华握了握手说。

他对这个年轻人，感官还是不错的，当时轰动全市的国宝失窃案，就是江华提供了重要线索，还参与了抓捕。

“刘警官，我这次真的损失惨重，你们抓到犯罪分子后，在他判刑前，一定要让他赔偿我的损失。”

江华握着老刘的手，用力晃了晃。

他昨天存放进仓库的那批碎布头，都是用编织袋装好的，谁都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当然，纺织厂的孔卓，多半能猜到一些什么，但他不会出卖江华。

所以，只要江华一口咬定，他损失惨重，吕尚哪怕被抓进去判刑，也得赔偿他的损失。

说起来，还要多谢吕尚，做的够绝，这一把大火，烧的太干净了。

“江华，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

叶冉在临走前，感觉江华有些可怜，过来安慰了他两句。

“谢谢叶警官，你是个好人。”

江华脸色沉重，跟叶冉握了一下手。

他心里有压力吗？吕尚自掘坟墓，眼瞅着要完蛋了，他开心着呢，有个屁的压力。

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连市领导都惊动了。

毕竟服装厂的承包协议，江华当时是和市里签的。

得知有人恶意纵火，市领导震怒了，表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吕兄，安息吧，你留下的服装厂，还有服饰城，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江华得知市领导的态度后，就知道吕尚彻底完蛋了。

过了早上八点，陆陆续续，服装厂的职工们都来上班了。

当看到一片废墟的仓库，服装厂的女工们，集体沉默了下来。

李玥推着自行车，站在被烧得黑漆漆的仓库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厂子刚刚有了起色，结果被人恶意纵火，现在面料和库存都烧没了，厂子除了破产，似乎无路可走。

江华站在仓库前，看着一片沉默的女工们，心里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警察和来视察的市领导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卖惨，以此来讹吕尚一笔巨额赔偿。

但是在女工们面前，就没卖惨的必要了，没好处不说，还动摇人心。

江华的沉默，被李玥误解为哀莫大于心死。

她咬了咬牙，推着自行车出了服装厂。

没过多久，她拿着一叠崭新的，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走过来递给江华：“江总，这是我所有的存款，钱不多，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来，别让厂子破产。”

江华正寻思，如何跟女工们解释呢，没想到李玥来了这么一手。

他意外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患难见人心，厂花是真的把厂子当成了家。

“不用。”

江华哭笑不得地拒绝。

被烧的都是碎布头，他没啥损失，但这个情况，不能解释，否则他前面大肆卖惨的行为，就成了诈骗。

有了李玥带头，很快就有其他的女工，站了出来。

“江总，我这里有几十元，钱很少，但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大家只要齐心协力，厂子会度过难关的。”

说话的女工，四十出头，手里的钱有零有整，被手帕包着。

江华知道，这个年月大家收入有限，这几十元很可能是一个家庭，能动用的所有活钱，这种钱他不能要。

“江总，我孩子体质弱，经常住院，家里没余钱，但只要厂子能坚持住，后面两个月，我可以不拿工资。”

这位站出来的女工，满脸风霜，身上衣服缝缝补补，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困难的那种。

有人带头，所有的女工们神情激动，纷纷往前挤。

“江总，你接手厂子时间虽然不长，但大家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求你别让厂子倒闭。”

“江总，我们每人捐一点，服装厂一定可以撑下来的。”

“仓库烧了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大家伙一起奋斗！”

江华看着如此感动人心的场面，眼眶有些湿润，甚至心里有些愧疚。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他站到仓库废墟上，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听他说。

群情汹涌的女工们，迅速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