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光一闪,明眸善睐,黑衣女子小步往后一撤,看着眼前身体略显摇摇欲坠的布衣汉子,随即唇齿间微开,缓缓向外长舒了一口气,很显然,最终倒下的,确实是他。
手中三尺蛇剑收入剑鞘,鲜血染红了其上衣袖,映入眼帘,若旁人观之,则不禁令人齿冷,因为那衣袖已然开裂尽数,而下面的臂上肤身,也赫然出现着多条血痕,深度不一,情形所致,看样子当多是那布衣汉子所伤。
缓歇片刻,黑衣女子从腰间拿出一团白纱,将其小心打开后戴在自己略显惨白的脸上,一双凤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布衣汉子,用最后一点力气问道:“何人所指?”
布衣男子眼神迷离,半张脸浸在泥水之中,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微笑着咽气而去。
黑衣女子刚想要伸腿,但犹豫下来还是停下来动作,想来既然死去了,那不如就罢了,今日之事,全当做个预先警惕,既然有了半路劫杀的事情出现,那么往后也自然会出现一些其他线索,到时候水到渠成般,真相定然也会自己浮出水面。
不过谁人会算计自己呢?
黑衣女子嘴里碎碎念叨着,自从自己出山以来,就总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说起来,从莫名其妙的丢钱丢物开始,今日这血光之灾,也算是破例的想要了自己的性命,那钱物丢失与否自然无妨,可这血命只有一条啊。
念罢,上前仔细搜了搜汉子的衣物,干干净净,其上附着除了泥垢血迹和些许汗迹外,之内什么也没有携带裹挟,杀手证明?宗门高手?还是江湖贼寇?全都不像,倒是这般体格和死去的样子来看,竟像个死侍,那种专门顺着幕后黑手安排死在这露天旷野的必死之人,至于作用嘛,应该是为了打探些许底细,谁的底细呢?
“想要打探我的底细。”
黑衣女子将蛇剑挂在左腰之间,抱着双手,久立而蹙眉思考,凉风自身外极远处快速袭来,拍打着女子的身体,那残破衣缕随风飘扬,蛇剑也摇晃着身体,欲想脱离而独去。
白纱浮动,女子样貌若隐若现,眼中光亮时明时淡,霎时,一声尖锐的声响而起,伴着风啸进入女子耳中。
“谁!”
女子惊觉,手握剑柄,眉头紧锁,小心打量着四周。
但尖锐响动之现一觉,随后便不见其声,像是幻觉一般,记忆里面明明出现过,但深思一念后,却不知其来源。
不过黑衣女子并非常人,在稍加强悍的分析之后,女子断然,这来源声响并非幻听,而且另外仔细思索一番,那是铁器碰撞后发出的声音,准确严谨对比起来,则是刀剑碰撞后的声音。
“还有其他人在附近。”
黑衣女子身形一闪,顿时化为黑影隐没利索而去,此间,便只留下冷尸一具,威风缕缕。
————
云间山色,空蒙雨亦奇,造就了一处人间盛景,此间自然出仙人,仙人手指长空大笑,念雀为鹰,意为远点凡同,神力无常,自然如一。
老道捧着一手沙子随意一抛,风便出奇来的巧然,带着沙子盘旋而起,如红颜妓舞般,一上一下浮动在老道眼前,老道笑着脸看向一旁的女童,和蔼问道:“可知为何沙不离去,风不止?”
女童摇摇头,这怎了解。
“自然之法,事事寻常也非常,风沙寻常,如今却行为反常,则在于老道运法使然,你可瞧好了。”
说着,老道拂尘一挥,风沙结合螺旋升天,成了一个长条旋风,直冲云霄,眼色最远处,风沙没于云层,结合起来搅动,天空一境,也成了螺旋景象。
因本就山高,此举之后,周身雾气便尽数被吸去,融入旋风之中飞天而去,与原本的云体糅合在一起后,在山尖顶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老道眯着眼看着灰白漩涡,若无其事的说道:“把手给我。”
女童看着天空异象,小心地将手伸出,老道拂袖,用右手两根手指将其轻轻夹住,然后单出左手食指一挥,女童食指处便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口,随后其内快速冒出一滴深红血珠。
老道抹一把拂尘白毛,左手又凭空一摆,血珠便离奇的自下而上飞升,顺着旋风而去,消于眼迹,渐渐不见踪影。
女童用手咬着伤口处,歪仰着头小声稚问道:“师父,您这是在干什么?”
老道摇摇头,只摸着女童的头,用着干净发亮的眸子看着女童,温柔说道:“世人之举,溶血求理。”
话落,天空中本是灰白的漩涡慢慢变成了淡淡血色,血色逐渐扩张,漩涡也随即变换起形状来,女童好奇的目不转睛的看着,片刻过后,漩涡消散,血色云雾成了一个鸱鸢模样。
“似雀非雀,似鹰非鹰,此为血鸢。”
老道满意地看着女童,点点头说道:“当如是古书所说,血鸢呈现天际,那么自然就有了一个所以要去寻求,阿呆,你可准备好了?”
女童睁着两个葡萄眼睛,咬着手乖巧的点点头。
————
泥上苇草间,黑影停下脚步,显现为一个女子模样,女子蹲在草间,细眼看着眼前的另外两人。
那是两个男子正面对面相互对立,其中一个持刀,另一个握剑,握剑者着白衣,看起来风度翩翩,持刀者着黄衣,看起来风尘仆仆,一时下来,不知孰好孰坏,不过比较起之前那个汉子来看,倒都像是好人,至少功力在其之上。
黑衣女子干脆随意坐在了泥地上,看样子,这两人像是刚准备动起手来,自己来的正巧,可以观场好戏。
另一边,白衣男子抱着长剑温声说道:“前辈大可不必在这里拦我,此地虽偏僻,事后好掩埋尸首,但是今日若我全力反击,必定也会两具白骨供后者指点。”
黄衣男子听罢,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手中长刀一挥,深插入泥中,随后右脚踩在刀环之上,也将双手抱在胸前,不屑的看着白衣男子,不敢置信的回道:“怎么,你还能把我杀了?那好啊,来啊,今日杀了老夫,涨涨你无上剑宗的威风。”
“无上剑宗?”
远处黑衣女子一听,若有所思起来。
白衣男子抱拳笑道:“晚辈怎敢,若前辈不较真,那何必动刀剑呢?说起来,天下练刀者无数,但精刀通神者,又有几人呢?只是今日我若竭力侥幸杀了前辈,捡去一条性命又如何,那天下练刀的估计可不会放过我,更别提前辈那些江湖朋友了,我还年轻,可过不了那天天让人追杀的日子。”
“哼!”
黄衣男子衣袖一摆,给了一个眼神让白衣男子自行体会。
“好了,你小子竟然知道事情严重性,那我就把话说明了,那老道的徒弟前些日子下了麓山,江湖中谁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我们几个老的决定将因子抹杀在年前,那时候,才能让天下人过个安心的好年不是,小子,你说呢?”
黄衣男子挑着眉毛,冷冷的问道。
“麓山木清道长之徒,那个小女孩吗?怎么会,我听闻那女童算上时日今年才刚满十五,芳华正茂的,怎会做了杀手?你们练刀的,难不成也信民间的溶血怪谈?”
白衣男子将长剑背在身后,看样子,不再打算就此多纠缠下去。
但黄衣老者怎可罢休,话都没说清楚,自然不准备轻易放过白衣男子。
抽手拔出长刀,指着白衣男子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决定了,那女孩必死才行,前辈们都想过个好年,难不成你这个当晚辈的还不打算配合一下么?刀剑无情,人却有心,我是在找你商量,可不是刀架在你脖子上胁迫你。”
瞥了一眼黄衣男子,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王刀汉,这是不是忍不住了,准备动起我的手来了?”
“你!......好,那先替你师父打服你再说,你小子!”
话落,这眼前被叫作王刀汉的男子气愤的提着大刀向着白衣男子飞身而去,双手紧握着刀柄,气概如虎扑,在离白衣男子还有几步之距的时候,大喊道:“坛凡!这是你自找的!”
看着头顶快速而来的白刃大刀,坛凡身形微起,向后出影退去,一个呼吸间,长剑便出鞘横档在了身前。
噔!
巨响而起,和之前黑衣女子所听异响一般模样。
远处,黑衣女子念叨着两人的名字,打开手中的黄色羊皮卷轴,摊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刻写的全是名字,于是转移目光,抛开眼前打斗场景,随后入神的自顾挨个寻找起来。
刀碰剑身,实则就是钢铁之间的碰撞,比的便是器主的力量和器身的自我精炼程度。
但天下人皆知王刀汉作为一代刀神,所用刀器自然非凡,那乃是神匠李申所铸的神兵,泥胚神刀——乌合子。
乌合子被誉为天下十柄神刀之一,不仅有着削铁如泥的能力,其在不同修为的人手中,更是有着不同大小的作用,能在不同场景发挥出不同程度的效果。
“黑盒子刀?前辈那可高看后生我了,居然用着神兵杀蝼蚁,您不是多此一举吗?”
话间,坛凡借机脱身而去,悬剑浮空,弱弱问道:“打不过,我能跑吗?”
“跑?呸!你要么听老夫的话,要么就后半生老实呆在这里吧。”
说着,又是一刀而来,直斩腰际。
不同于普通人打架,有着修为的人打架都是用着十分简单的出招方式,没了花里胡哨,只求一击皆斩。
眼前这小子不过段字修为,此刻哪怕给他气运超凡又怎样?给他顿悟玄德又如何?再怎么也不可能打过自身坎字身段,实力压制摆在这里,此时谁来都不好使了。
大刀如狼口,含齿獠牙寒芒四射,入了坛凡眼间,只见其上闪过些许仓皇失措神样。
少年口中默念几遍“无上老祖保佑”,提着剑便迎身全力斩去。
“凡尘段御,玄德,坎莲?止。”
这是世间的十字修为,此间若要以段字之资破坎字身段,实乃天方夜谭之举,异想天开,只得头颅落地,血染沙泥。
啪!
长刀直劈下去,白衣坛凡顿时烟消云散,化为几缕雾气消散而去,只留下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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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的王刀汉在原地发愣。
“跑...跑了?”
王刀汉扛着刀,看向四周,芦苇微微浮动,已然半点不见坛凡的身影,实在是有力无处使,狗拿耗子般哑颜失色,不过些许懊恼之际,王刀汉屏息凝神,却又有所发现。
“嗯?血腥味。”
王刀汉细细嗅着空中气味,目光慢慢转向那黑衣女子所藏的方向,扛着大刀大步走去,暗处黑衣女子只心中一惊,看着步步走来的王刀汉,全身不禁冷汗生起。
扑!扑!扑!
突然,几只突然出现的血鸽迷离诡然的扑打着翅膀从芦苇荡里飞出,送死般的冲着王刀汉而去。
大汉见状,冷静自若长刀一挥,三只血鸽便悉数落下,自然的躺在泥地上本能的抽搐不止,翅膀还不断的拍打着周遭泥土,溅飞不少的泥沙点点沾染在王刀汉的裤腿之上。
“什么鸽子,居然染着人的血迹?真是诡异。”
说话间,又再次环顾四周一眼,打着小心为上的心眼,王刀汉还是拨开了芦苇草一探究竟,但是只在其后发现了一摊血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先前于此的黑衣女子呢?则早就趁着先前之际溜走了。
“哼!”
王刀汉收刀入背间黑盒,凭空大声骂道:“晦气!”,随后也大步离去,然血迹另一处的芦苇间,黑衣女子正看着卷轴上的小字,小声念道:王刀汉,天下中坎字刀神,其背后常背一柄乌合子,一泥胚神刀......坛凡,无上剑宗青年弟子,因天资聪慧,剑修十七入段字修为,力压天下英才,生性不羁放纵,当为百年难遇奇才,故入此卷。
“看来两人都是高手,都是来杀我的?”
黑衣女子不禁胆寒,书中说,那坎字修为,能步履生风,可纳气含灵,聚天地之力行融合一击,唤作承天接地,实力非凡,在天下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
“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就是他的刀下亡魂了,自己可刚出山,那万般不能死太快了。”
黑衣女子收好卷轴,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可步子刚迈出那一步,身后就传来一少年的声音,转身看去,还好,这不是那神刀男人。
不过眼前这人貌似也不比那人差多少,他不是别人,正是那先前化雾脱身而去的卷轴中所说的天才剑修,坛凡。
“坛凡?”
黑衣女子小声支吾说道。
白衣少年一脸惊讶,“姑娘认识我?”像是出于礼貌,少年随后拱手一礼,弯腰笑着自顾又说道:“在下坛凡,无上剑宗外门弟子,方才便知晓此地另有他人,所以与神刀前辈交手时才借机脱身而去,那个,敢问姑娘芳名,又是何门何派之人呢?”
“木知。”
黑衣女子只说了两个字,对于后面的提问,不做解释。
“不知?姑娘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吗?难不成是失忆了,走丢到了此处?”
黑衣少女眼一白,这还少年天才呢?不就是个腿脚利索的聋子吗?
“确实迷路于此,不过已经找到了去处,没有其他事情,先告辞了。”
少女转身而去,坛凡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便停下了,双手背在身后,只盯着少女而去。
悠然间,坛凡自顾打趣说道:“不知姑娘?嗯,倒也是个好听有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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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芦苇微微,路上风沙便多了起来,刮在伤口处奇痒无比。
少女看了看身后,不禁又想到少年坛凡,自己这般模样,应该是被察觉些许异样不同了的,若要盘旋久留,或许就被认出来了,虽说不知他会不会也杀了自己,但是现在来看,被认出来可不是件好事。
“为何师父叫我此刻下山啊?还有这么多人想要杀我?难不成是师错子担?”
少女心里一顿抱怨,自己才十五出头,这么年轻,可不能死咯,那样的话,可就太不值当了,世间那般之大,自己才只识一个小小麓山风貌而已呢。
“下一地去何处呢?按照师父所说,到了黄斑芦苇处,就离淳安城不远了,而到了淳安,又要去找一个叫张集的人,过程虽不算复杂,但是......”
“为何不牵一匹马儿一同下山呢?”
少女弹了弹腰间蛇剑,“就给个这东西又有何用,不能吃不能骑的,还重死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路终究还得靠自己去走才行,自下山算起,这是离开麓山的第三日,此时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和一柄铁剑,再看看周身,衣衫些许破烂不堪,这身打扮要是进城,估计会被当做是乞丐来的吧?
那么购置衣物的钱一除,住所的钱一去,又能在淳安待多久呢?那时候若还没有找到张集,是不是又得灰溜溜跑回麓山呢?
“指不定被师父嘲笑,说我十年一剑,最终败在了人间烟火之中。”
少女叹着气,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下山,虽说自身本也愿意游览天下湖泊山色,但是万般不是现在这样子呀,没钱还挨打的游历,谁会喜欢?
转身看着身后云雾缭绕的远处高山,少女自言自语的说道:“师父,你能听见吗?你可一定要在关键时候救我,你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我要是死了,可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啊,你老人家可想清楚了。”
说着说着,眼角不禁泪珠泛动,欲留又止。
只是待坚决抹去泪珠,又想了片刻,少女无奈窜进芦苇间,想来为了不被人发现,还是走小路算了,那大道虽好走,但是也极其容易暴露行踪,不说遇见那般神刀老前辈,若只单单再遇见一个布衣汉子,那也还不得手撕现在无力的自己,除非,用那个法子。
旷野山间无人地,豺狼虎豹把路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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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安城很大,但是其中居住的百姓倒也不算很多,并未像皇都洛阳那样,街上来往之人摩肩接踵,住所首尾相连,不像那般繁华夜如白昼,相比较,淳安只是个风俗淳朴的小地方,又因为四周全是河流,所以城中之人也大多以捕鱼为生,只有少数人在经商,不过都是被人看做是不务正业,要说为何,自然是生意不好,整得个终日游手好闲,在街上被人指点说道:不是少爷的命,时间久了却有了个公子哥的秉性和脾气。
少女趴在船边,听着船夫这样介绍着,心里顿时不禁更加心生期待起来,按照这样来看,那寻一个张集应该不难找,因为师父说过,张集就是淳安的一个商人,到了地方,直接在那些公子哥里面找便是。
“对了,爷爷,您认识张集吗?”少女突然随口问道,想着既然淳安商人在少数,那问问倒也无妨。
不过那船夫一听张集二字,却突然来了精神,身子一抖,眉头一皱,嘴角一拉,大声说道:“小姑娘,你认识那个......那个小疯子?”
最后几个字船夫说的很小声,怕着被旁人听见一样。
少女摇摇头,见船夫如此紧张,打趣又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罢了,怎么,他很可怕吗?为什么叫他小疯子?”
船夫叹着气摆摆头,解释道:“倒也不是他人不好,只是他虽也叫做从商,守着行业规矩,拿钱办事,但是却也不是干着普通人常做的生意,他...他是做着死人生意呐,说到底,就是个拿钱半夜替人刨坟的蛮横小子。”
“啊?刨坟!”少女不可思议的叫道,“天下还有这样缺德的人呀?”
还真是有趣,师父居然让自己不远千里去找这么一个缺德之人。
“那,那他多大年纪?”少女严谨的又问道。
船夫看了看少女,想了片刻后回道:“年龄嘛,看似倒与你相仿,是个年轻小子,所以叫他小疯子嘛,不过说起来,他做的生意虽然缺德,有失礼数,但是去了解一番他的家世后,倒也是情由所原呐。”
说着说着,船夫就越加叹气起来,卖着关子似的不再说起。
少女歪着头侧靠在船边,也没有再多问,既然确定了这号人物,那到时候与之见面再谈,便一切都清楚了。
此间水路漫长,少女托着下巴一脸疲惫的看着眼前的碧水出了神,任着激荡流水在耳边划过,哗啦啦的水声连绵不断,山间清爽,虽明面吵闹,却又有着另一方面的安静之说,动静相通,动中有静,静中自然也就有动。
万物相依相偎,想来天地既然有着那般疯子存在,那么也就自然是有着无数的因子推动着他们的产生,毕竟万事要有了源头,才会有其过程,更才会有结果。
“张集啊张集,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少女眉目勾勒,疲惫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不断辗转着身子,横竖睡不着,像是将要被待宰的羔羊,心中顾虑颇多,内心欲望强烈,仿佛有着什么无法说出口的心事那般。
缓缓闭眼,这四面八方的水雾承天接地,来的悄息,去的悄然,迷迷糊糊之中,少女只记得朦胧而起的歌谣,川江船头号子响亮,惹的顽猴在崖间附和,惊的各路奇鸟同奏,随后便是一股脑的黑暗袭来,像是入了山洞,进了另一个无边无境的世界,要了好些时候,才又犹如脱水而出一般,见了天明,贪婪吸了几口新鲜气得以满足。
————
“东南西北四条河,穿横淳安五十全。”
“小姑娘你看,那不远处高大的木门后,就是淳安的南大门,南大门高大宏气,但却又显得无比包容客气,你此番来淳安玩,可算是来对地方咯。”
船夫靠在柱子上,颤抖着双手拿出一杆大烟,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手里自顾揉搓着烟叶,卷裹好后,小心的按进了枪口。
少女趴在船栏探着头,看着水中的自己,熟练地将长发盘起扎在脑后,然后捧了一掌清水拍在自己的脸上,简单擦洗一番后,转过头笑着说道:“谢谢爷爷,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船夫含着大烟,没有作声,只是咂了咂嘴,吸了一大口后,长长吐了一口白雾,白雾于空不停转化形状,像是把一辈子都说了个明白。
少女挂上长剑,背着手,几下便跳走了,离了船待上岸后,身后的船夫却突然又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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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回过头,粲然一笑,想了想回道:“阿呆。”
远了河岸,近了南大门,其上只三个石刻大字:淳安城。
此时瞧去,因为是当早,所以进出的人特别少,甚至那门口处的守兵,都是一脸懈怠的打着哈欠的慵懒模样。
见了少女独自而来,一守兵按例问道:“哪里来呀?”
“周边村子来的,进城中找亲戚。”少女答的出奇自如。
守兵点点头,警惕的又仔细瞅了瞅,指着少女腰间佩剑说道:“小姑娘练剑?”
少女一笑,“祖辈相传。”
“好吧,进去吧。”
守兵对着身后几名同行点点头,那交叉的长枪才同时放下,视野一下开阔不少,两眼看去,已经能瞧见城内的集市模样。
进城自然是第一次,但是进城的对话,却早已在山中练习了无数次,说起来与陌生人沟通虽算作难事,但只要有了对答的方法,那么自然就是一对百万也无需顾虑。
不过如今既然进了淳安,那么当下首要的自然是换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
先前在船上找船夫爷爷要了点白布将伤口包裹,此时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伤痕,但是总归有许多其他地方残破且略带泥垢污渍,所以算不上干净,而要想快速融入这淳安之中,自然也就得穿得同如他们一般体面,让人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才行。
只是看着手中五两碎银,少女深思了起来。
“购得衣物算去一两,找间住所算去一两,这样的话,只有三日时间......”
少女喃喃自语。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微微响起。
“不知姑娘?”
少女惊觉,赶紧收好银两,小心的回头看去,一脸疑惑的看着那白衣少年,稍加揣摩后狐疑说道:“坛凡?”
白衣少年背着手大笑一声,“原来不知姑娘还记得我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想到姑娘也来了淳安,诶,我先说明,我可没有跟踪姑娘。”
“你有事吗?”
少女眉头微锁,提着的心自然放松不下来,毕竟这可是随时可能杀掉自己的人。
见不讨好,白衣少年尴尬的摸着头,“这...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单觉得和姑娘有缘,多次遇见,上来打声招呼。”
话落,又瞟了眼少女手上缠绕的层层白布,语气略带担忧的说道:“你受伤了,还是先去找大夫吧。”
少女心间一颤,“无碍,你若没什么其他事情,那我先告辞了。”
说着,少女咬着嘴唇背身离去。
若要是有银子,还用得着你说去看病吗?
“呆子。”
少女自语道。
少年自然不晓得后话,只见了少女远去,也不自觉的说了句:“颇有性格。”
天下不论何地,衣食住行都是最为基本的,所以要找上一身合适的衣物,有了银子,那么便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待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后,少女的神色也变得不一样起来,若说先前像是某个乡里来的穷亲戚,那么现在来看,倒更像是个中规中矩的普通人家里的黄花丫头。
并且新衣贴身,更加凸显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婀娜身姿,虽说少女尚未发育完全,不过也算是面面俱备,不输女子。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本就不错的黄花大闺女形象,却被其腰间一柄佩剑摧毁的所剩无几。
那长剑满三尺,剑格以青玉呈蛇形盘绕在剑身与剑柄之间,蛇形青玉上有两点金斑,分别对应一颗细小宝石,全局来看,也正是这青蛇的两只蛇眼。
少女与蛇剑,眉间虽有着姑娘的柔弱,但眼中却也有着不输任何男人剑客的肃杀情色。
只是这般行走在路上,却引来了不少人的偷看和私语,也就背离了着衣避目的本意。
“不会吧,怎么还更加惹人注目了。”
少女没好气的自顾说道。
“难不成是这长剑?”
说罢,一个转身溜进巷子,拿出那剩下的些许白布,打算将剑身包裹起来,不过正当少女动手之际,身后又传来一男人声音。
“喂,小姑娘!”
少女没好气的扛起剑,转身大骂道:“你有完没完!”
“你......”
待识得全貌,少女却突然话止,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汉子,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这,这模样,竟然与先前芦苇里的布衣汉子一般样子。
难不成是起死回生,冤鬼索命来了?
“你是谁!”
少女握住长剑,警惕的说道。
那汉子也不墨迹,张着大口,抽出身后的长刀立在身前,悠悠说道:“你杀了我大哥,你说我是谁?小丫头,好好的麓山不呆着,你说你下山来瞎跑什么?不过也不怪你,算是那老道士多事。”
停了片刻不语,看着少女的疑惑,又自顾说道:“丫头不怕,哥哥的刀可锋利着,一下子就能解决你,将你头颅落地,挑了筋脉,虽说会血流不止,但是不疼的。”
说着,提着大刀就向少女走去。
少女抽出长剑青蛇,白光在少女手腕处慢慢浮现,那汉子只一个犹豫,释惑说道:“怪不得,原来是有着这般修为,不过应该不及段字吧?”
“那我可就不怜香惜玉了,看刀!”
汉子迈着大步飞奔而来,几个瞬间便来到少女眼前。
少女提剑看着汉子手中的大刀,这要是只单单凭气力格挡,那也吃不消啊,毕竟刀剑器具本就是靠器主加持力量大小,这眼前汉子体型颇大,就算修为等同,也未必能接下其全力一斩。
嗡!
汉子一刀劈了个空,在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
少女不见了!
这么窄小的小巷,居然也能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难道就是血鸢妖法?”
汉子喃喃自语,咽了一口气后小心的看着四周。
只是这六面中有三面为石墙,此外再无其他出路,此刻少女既不在眼前和头顶,难不成还到了身后不成。
汉子猛的回头一瞧。
“没有!”
于是破口而出,“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单挑啊!怎么,你不是血鸢传人吗?就只会躲在暗处吗?”
汉子不停转动着身子,独自在小巷嚷嚷着。
不过少女虽然隐去,也并非再无动作。
只见细微之处,那石墙下和缝隙之中,缓缓流出少许淡淡水色,水流缓缓流出,慢慢覆盖住了石墙周身各处。
汉子后知后觉,发现了这异样之后,嘴唇颤抖着又说道:“喂,搞什么把戏?难不成还想把我淹死不成?”
双手紧紧握住大刀,就像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汉子眼珠抖动的厉害,其内一条条血丝若隐若现。
像是看得见汉子的紧张一般,墙上水色雾气不再变化,而是愈加浓烈,逐渐成了血色。
汉子盯着那红色越来越浓烈,呼吸也紧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血色最终成了深红,雾气也淡化离了石墙远去,飘向了汉子。
汉子虽然知道这是妖术,紧闭着鼻子和嘴巴不让气体进入身体,但是那雾气像是通了人性,转机又飘向了汉子的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汉子一个迅速的闭上眼睛,但是血雾来的实在太快,还是有着不少已经进入眼中,一阵酸痛下来,刺激的让人难受,那血丝与血雾隔着一双紧闭的眼皮又呼应片刻后,泪水突然从汉子眼角不断流出。
泪水先是淡黄色,后是水白色,然后竟化作了诡异离奇的血红色!
汉子下意识的丢掉大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抱着眼睛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
“啊!!眼睛,我的眼睛,啊!!!”
若此时让得旁人来看,这又是什么奇门异术,竟然单凭几缕雾气就能毁人眼球,杀人于弹指之间,让一个彪形大汉跪在地上失声求饶?
痛苦之中,少女身形缓缓显现,依旧在原来的地方,少女抱着蛇剑一脸冷漠的打量着汉子。
片刻,冷冷说道:“血鸢之术,在于致幻,人们一旦有了情绪,染了这雾气,就会病入膏肓,而世人之所以害怕血鸢,实则也就是害怕心中的自己,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他们永远无法摆脱这一来自于自己灵魂深处的原始恐惧。”
“你并非死于血鸢,你大哥也不是,你们都是死于自己内心的违心贪婪和恐惧。”
少女高举左手,紧紧握拳,那血雾便突然消散,石墙上附着的血水也立即飞出,在空中凝结静止,然后化为一颗颗红色珠子。
砰!
空中血珠随后尽数爆裂成雾,汉子的眼珠也紧跟着爆炸开来。
汉子重重倒在地上,嘴角却不自然的微微上扬,像是得到了什么满足一般,这含笑死去的样子,看上去诡异非凡。
不过少女倒不吃惊,脸色也平常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平日见多了一般,只自如的贴身背好长剑,转身向着另一边的出口处离去。
那血珠炸裂,血雾沾染不少于少女的衣服间,而那衣裳之上,时移之下,最终缓缓呈现了一只鸱鸢的模样,由着血色深浅变化,也正叫做了血鸢。
少女抖了抖肩膀,长剑由着白布包裹后走在街上,确实少了不少陌生眼球观望打量自己,如此一来,此行才算安全不少。
而身后那小巷之中,虽然其外阳光明媚,但是仿佛都与之断了联系,和风温色进不了小巷,只任由其内寂寞寒气汇聚,然后借着穿堂来风吹搅,饮血石凉般,一方天地间,竟造就两般景象。
远离了集市吵闹,少女看了看眼前的“东屋客栈”门牌。
“就这家吧。”
少女背着手向里走去,但是身后突然的一声叫喊,立即的打破了这一短暂的美好心情。
“不知姑娘?”
少女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慢慢转过身子。
“坛!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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