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番子试探地问:“你说说,我们是谁?”
“你们是锦衣卫。”
祁溶上下打量这群身着番子服饰的锦衣卫,浅笑着说。
赵子信喜出望外地道:“啊呀,是自己人!快松手!松手!”
然而挟持他的人将信将疑,迟迟不愿松手。
领头番子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祁溶,你们的殿下。”
难怪他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一众锦衣卫大惊,当即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赵子信揉了揉生疼的喉咙,忙跑到祁溶的背后,嗔道:“都说了是自己人,非不信!”
祁溶抬手,做了一个平身的姿势,道:“带我去见你们的屠指挥使。”
为首的锦衣卫见着祁溶,方才横冲直撞的气势登时夭折,垂首道:“屠指挥使就在瞭鹰台,卑职为殿下带路。”
瞭鹰台是一座建有三层高的楼台,由锦衣卫在最高层进行监察。
屠沐身穿番子的衣服,泡了一杯醒神的浓茶。
他看似闲养着精神,实则站于高台之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突然,他的双耳微微一动。
身后有人!
屠沐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
“当当当——!”
屠沐猛然转身,从袖中甩出三枚孔雀翎。
身后之人的身手异常敏捷,翻身一跃,绕开前面两枚孔雀翎。
后至的一枚被他用剑鞘挡下,落在了地上。
屠沐就着月色看向那人,匆忙跪下,道:“原来是殿下!恕卑职冒犯!”
祁溶扶着剑笑了笑,抬手走过屠沐,道:“屠指挥使脾气见长啊。”
“那倒不是。”
屠沐站起身来,道:“多事之秋,难免紧张。”
“谨慎是好事。”
祁溶扶了一把圈椅坐下。
屠沐有些诧异,问道:“殿下是如何知晓,这些番子就是锦衣卫?莫不是他们伪装得不好?”
祁溶右手撑着下颌,道:“那倒没有,我算着你从刑部大牢离开已有半月之久,以我们屠大指挥的做事风格,西厂早该拿下。所以特去试了试他们的身手。”
番子出身西厂,大多是太监出身,功夫阴狠,擅长走下三路。
而锦衣卫个个都是练家子,出手狠厉毒辣,练的是硬功夫。
祁溶方才一探,便试出了“番子”们的真实功夫,知道屠沐不负所望,拿下了祁都的瞭望哨。
此时的喻庆喜还蒙在鼓里,不知外面早已变了天。
“报!城外有一支军队要入城,扬言要面圣,说是他们手上有一个陛下想见的人。”
祁溶坐直了身子,与屠沐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城楼上的守备军见是西厂的番子,姿态甚是恭敬。
祁溶与屠沐站在城楼下俯视,兵马约莫五千上下。
一众士兵簇拥着一个囚笼,祁溶放眼望去,呼吸几近凝滞。
屠沐也看见了,心下一沉。
囚笼里躺着的,正是江锁,已经烧得人事不省。
祁溶咬紧后槽牙问:“他们便是烬风军?!”
“不对。”
屠沐看出了端倪,左丹青并没有在队伍中,楚温良也不见了:“卑职听闻烬风军被褫夺封号之后遣散了所有士兵,他们手持这么精良的武器,身骑这么壮硕的战马,不该是烬风军。”
“那就是落城守备军。”
祁溶双手撑着城墙,俯身与武晁对视,目露凶光,道:“落城的州府或许早就叛变了。”
屠沐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开门放人。”
祁溶背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江锁是他的死穴。
看着江锁躺在囚笼里,他便冷静不下来。
良久,屠沐回来向祁溶报信:“殿下,人是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晚晴落在他们手里,自然是要去邀功的。”
祁溶揉了揉鼻梁,道:“落城地处北境,与倭人素无往来。他们押着晚晴,是要送给皇上做贺礼。”
祁溶朝皇宫的方向望去,夜色朦胧,皇宫灯火通明。
清晨,东方刚现鱼肚白,便听宫中兰林轩传来声音。
“抓到江锁了?”
丰川玄与叶游元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丰川玄的语气是惊喜,叶游元的语气则是震惊。
江锁是什么人?
智计无双,神鬼莫测,怎的阴沟里翻了船,竟落在一个小小守备军手里。
丰川玄当即出了兰林轩,朝关押江锁的偏殿走去。
那偏殿处在御花园旁边,是彩橘与四皇子常常逗留的所在。
贤亲王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他心知江锁狡猾异常,心思敏捷,稍有不慎便会着她的道,所以故意将江锁关在人来人往的热闹所在。
御花园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江锁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半睁着眼睛。
门被推开。
一个白衣男子推门而入,飘飘然犹如天上仙。
他半蹲在了江锁的面前,牵唇而笑,道:“姑娘。我们好久不见。”
江锁也笑:“好久不见。难得你来看我。”
像是老朋友见面。
打过这么多次交道,输赢参半,算是老朋友了吧。
这男子正是丰川玄。
江锁试探地问:“怎么是你来?陛下呢?”
她的双手被麻绳缚在背后,动弹不得。
丰川玄笑:“怎么?姑娘是不想看见我?”
江锁轻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北境落城乃是烬风军的驻扎地,与朝廷的渊源极深。
当年太傅姜宗曦与太子祁烬一手将烬风军打造出来,风头一时无两。
由此,江锁断定落城州府其实早在六年之前便与太后往来,所以此番进宫县里,也应当献给贤亲王,而非一个倭人。
为什么此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丰川玄?
丰川玄何等聪明,猜出了江锁的心思,便道:“是陛下差我来看姑娘的。”
江锁惨然一笑:“好看吗?”
丰川玄伸手撩起江锁额头上的乱发,道:“我现在就为姑娘请太医。”
“有劳。”
江锁叹了声气,重新闭了眼。
太累了。
自那场噩梦醒来,江锁似被抽去脊髓一般,身旁有什么便往什么上面靠。
渐渐地,她又睡熟了。
不是找太医么?
天都黑了,太医却没有来。
子时已过,月亮在缥缈的乌云里忽明忽灭。
御花园被重兵把守,防了个严实。
有人走入了御花园。
守卫粗着嗓子问:“什么人!”
那人一身太医打扮,提着药箱,正是祁溶。
他弓下身子,低头道:“给房中犯人瞧病的,白天急着给娘娘请平安脉,耽误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金锭,偷偷塞进守卫手中。
“去吧去吧。”
守卫用袖口收下金锭,挥手道。
祁溶道了声谢,径直走了进去。
“晚晴……”
只见江锁软软靠着石柱,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
祁溶将她抱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烧成了这样……”
祁溶对江锁昏迷一直有心病,生怕她会突然离自己而去。
“醒醒,晚晴。”
他要摇醒她,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
江锁微微睁了眼,从喉间发出声音:“烬哥哥……”
两行清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