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解药
卧龙殿怀孕的人并非张长灵。
千防万防,张长灵防住了自己,却没有防住自己宫里的丫鬟。
这丫鬟名叫彩橘,平日里不吭声、不出气,是一个会被人遗忘的小角色。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角色,爬上了龙床,震动了整个朝廷。
太医诊断出了喜脉。
这就意味着手握龙嗣的并非太安宫一方,朝局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贤亲王亦不是省油的灯。
他巧妙地将彩橘安排在了张长灵寝宫的耳房中,点名由张长灵照顾。
如此一来,张长灵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一旦龙嗣有什么闪失,九颗脑袋都不够她砍的。
太后为此事焦虑得头痛病都犯了。
尤其,此时太安宫还面临一件更为棘手的事——屠沐似乎失控了。
太安宫中
太后掀起了华丽的珠帘,殿中坐着姬荀,鎏金香鼎燃着蓝烟,散发着淡淡熏香。
太后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道:“屠沐外出已有一月有余,撤兵之事非但没有进展,反而让哀家感到力不从心。哀家担心派出锦衣卫之举,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姬荀问道:“太后是想将锦衣卫召回?”
“若真像卧龙殿那样就此作罢,我太安宫的颜面何存。”
太后顶瞧不起卧龙殿,嗤道:“锦衣卫继续留在濒州,至于屠沐……哀家自有办法。”
姬荀叹道:“听闻前东厂厂公江锁一直追随祁溶,如今大祁三足鼎立的局势,江锁为祁溶撑起了半边天啊。”
太后沉吟道:“何止半边天。”
姬荀的语气十分恳切:“这个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太后的护甲轻轻敲击在凤椅的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紧不慢地道:“要收她的命,何其不易。听闻祁溶寸步不离地守着江锁,得另寻他法。”
无需太后动手,。
其实江锁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每日昏睡的时间愈来愈长。
言城开始疑心江锁得的不是病,而是某种毒——在公孙渊用碎骨之术为江锁改变样貌时,他在她体内种下了什么毒,否则为什么他试遍各种草药仍不见好?
制毒并非言城的强项。
当年跟着公孙渊习医时,只粗略了解一二。
书到用时方恨少。
言城在宋府后院的西南角辟出了一间屋子,专门放置他从各处搜罗的毒药。
从此,那小屋便成了一处神奇的所在。
时不时会爆出绿色的光、红色的火,还有言城与如酥的尖叫。
如酥是毛遂自荐要去帮言城的。
少了江锁与他斗嘴,如酥的日子过得甚是寂寞。
“真能成吗,言大夫?”
如酥站在言城身后,担心地问。
言城正伏案倒腾,面前是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他发型凌乱,眼底乌青,状似癫狂。
“只差一步……”
言城一个劲地碎碎念:“只差这一步了……”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言城与如酥同时尖叫,叫的房顶都要被掀开了。
“我知道了!”
言城大叫:“我知道如何解毒了!”
如酥心魂未定,指着言城头发上的火星道:“烧、烧起来了……”
言城情绪激动,并未感觉到异样,淡太激动了,就伸出双手在脑袋上拍拍拍,阴差阳错将窜出的火苗拍灭了。
他两眼放光道:“师父所制的毒药有麻痹神经的功效,能让江锁在受碎骨之术时彻底昏迷,不致因疼痛而影响整个过程。但此术风险奇高,术后需得静养,而江锁并未遵从医嘱,导致经脉逆行,伤了元气。要救江锁的命,需制出解药对冲毒性。”
言城指了指乱七八糟的案台中央那一小堆白色粉末:“这便是解药。”
如酥被方才的爆炸蒙了一脸黑灰,不解地问:“这解药……怎的能爆炸?爆炸了,还能吃?”
“自然能吃。之所以爆炸,是我剂量放多了呗。”
言城继续埋头捣鼓他的解药。
如酥也将脑袋凑了过去,问:“那你赶紧减少剂量,把解药制出来,给姑娘送去?”
“不能急,我得找到最合适的剂量。”
言城头也不抬地道:“以江锁如今的身体状况,服进去的解药出不得半点差池。”
如酥点头:“哦,这样啊……”
“再给我一晚,只一晚,这解药便成了……”
言城口中喃喃道:“只需一晚、一晚……”
如酥无声叹了口气,悄悄走出房门。
他不敢再打扰言城。
他害怕江锁还没死,言城便提前疯了。
抬头间,如酥看着裴战走了过来。
裴战伸手帮如酥擦脸:“你们在屋里升火做饭吗?”
如酥俏脸一沉,将裴战的手打了下去,道:“言大夫正研制解毒的药呢。”
裴战转头看向那间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小屋,表情有些崩裂。
如酥准备回房洗脸,边走边问:“殿下可好?”
裴战摇头:“昨夜只吃了半个冷馒头,如此下去,只怕身体要熬坏了。”
这个时候,谁敢去招惹祁溶?
如酥突然一抬头,脸也不洗了,朝江锁的房间走去:“我去把消息告诉殿下。言大夫有办法了。”
裴战很激动:“真的?”
如酥一笑:“傻子。”
两人一同去看江锁。
不久到了江锁门前。
如酥推开了江锁的房门,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
此时,祁溶正从后面环抱着江锁,给她喂着药。
两个人同时抬眸看向如酥。
如酥走上前,将言城这几日的收获悉数报给祁溶与江锁。
“只需等到明日,明日解药便能制出来了。”
如酥坚定地说:“姑娘便有救了。”
如酥本欲开口揶揄江锁一番,但他终是不忍。
眼前这个姑娘除了一头黑发,其他的一切都是雪白的颜色。
在浩荡的生死面前,江锁白得像一粒微尘,双眸中绝望与希望混杂交织。
当如酥的目光与江锁接上时,他看到江锁的双唇动了动,分明在说“谢谢”两个字。
如酥心中一痛,喉间颤颤道:“你给我等着啊。等明天。”
江锁扯动唇角笑了笑:“好……”
这一夜,如酥辗转难眠。
后院的小屋似乎没了动静,是药好了?
想到此处,如酥更是兴奋地坐了起来。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他胡乱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踏着木屐,举了烛灯,向后院小屋走去。
夜色深黑,层云浮动,后院小屋隐没在黑暗之中。
如酥小声嘀咕:“怎么也不说点只蜡烛……”
“吱嘎——”
门开了。
言城竟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如酥轻轻拍了拍言城的后背,轻声道:“言大夫,解药制好啦?”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如酥提高了些许音量,凑近言城耳畔,再唤:“言大夫?言大夫——”
依旧没有回应。
如酥咽了下口水,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颤抖着手探了探言城的鼻息。
没有鼻息。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指尖触在言城冰凉的肌肤上,他早已断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