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宁延听到姜华说到自己的女儿,声音中带上些颤抖,轻声问道:“这些年,玥儿如何了?”
姜华回应道:“那年,玥儿听说你这老师因谋逆之罪被下了大狱,天天跪在殿外求我放你性命。晨儿告知她你被斩闹市之后,更是当场昏倒在地。”
宁延似乎显得有些不耐,急道:“谁要听这些了,我早就知晓,你这是犯了病连以往的心性也磨平了吗?说近来的。”
姜华大笑道:“以往这句话分明就是我常对你说的,如今怎还反过来了。”
知他平日对于玥儿最为爱护,过去朝中当职侍卫总管之时,由于散漫爱酒,易犯糊涂,屡遭御史弹劾。但只要跟这小公主沾上些边,就会分外留意与谨慎,见他全身隐在黑袍之下又是不吭声,也不去理他,继续自顾自道:“你也知道,玥儿从小独爱丹青。自从以为你死了,刚开始的几日先是大哭,随后数月又是没日没夜地为你写影,任谁来劝都不理。这些日子倒是平静些,还为你画了幅《未央雪景图》,我对此道不甚了解,齐相倒是评价颇高,说是入了能品之列。画名也是……”
起初,宁延尚能坐在椅上听姜华详述,听到此处,立时站起,惊讶道:“能品?!我走之时,她分明还差上许多……画呢,拿来我看看!”
“画……应是被摆在翰林院画阁之中。你……”未等姜华说完,站在堂上的宁延已然不见身影。姜华不禁大急道:“切莫暴露踪迹啊!”耳边传来不太清晰的回应:“放心吧,我有分寸。”
空旷大殿重归寂寥,只余主位上眉间愁云不展的姜华。
皇都世家战早已在姜华脑海中预想过数十遍,各中细节和比武要求同齐相交代地都极为详细,拟定的奏章和圣旨当晚便呈到姜华面前。前半段大抵都是齐相劝谏之语,后半段则是对于皇都战中各世家起居安排、比武时的规则以及对获胜世家的赏赐做了详述。姜华出于宁延对世家几个后辈的肯定,仅对比武规则稍作些改动。
二日早朝,太监总管宣读完毕之后,满朝哗然,俱都恳请姜华收回成命。多是担忧世族坐大一手遮天,也有个别惧怕大族瓜分己身利益,心思虽各不相同,目的却都想阻止世家入京。
姜华自是不会与他们多说什么,命翰林院学士誊写圣旨,各地县官、太守尽快张贴皇榜通告州郡百姓。如此仅过半月,莫说各大世家、武林豪士早已知晓,就是走街穿巷摊贩妇孺也闻听过一二。
江陵宜梦楼,花间小阁中坐着双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少女生得灵动秀气,一双大眼滴溜溜直转,拉着少年道:“哥,你瞧,那边也在议论皇都战呢,话说长老他们确实好些日子不曾露面了,是不是我们也要上京去斗斗?”少女指着楼中心雅文台,那里坐着群门阀勋贵正在大谈阔论。
少年长得也是极为俊秀,眉宇间与少女甚为相似,从窗外那飘渺朦胧的云雾山水之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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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神来,看向高台轻声回道:“这是自然,毕竟皇族给出的奖赏实在丰厚,其实只给爵位厚禄同样会吸引不少江湖人和层次稍低的家族,特意将秘籍平分获胜的八家,便是希望我们全部应邀。这些年不少世族相继崛起,家中长老必然不希望秘籍旁落,位次为人所夺。”
忽就听那群华服公子话风一变,其中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瘦弱青年大声道:“说到皇城,光谈比武有什么出彩的,‘洛阳六玉’才是最值得品鉴……”
离着不远处,快步跑来个红绿外袍、打扮浮夸的白面男子,对着青年便是几巴掌,立即尖声喝断道:“胡说什么呢,这也是你们这帮狗杂种配谈论的吗?”
青年身子晃了晃,手抚脸上红肿,看到男子样貌,原先带着几分怨恨的神情立时惊恐起来。仿佛大祸临头一般,不住地向着男子磕头认错,直把额头磕出血痕。白面男子依旧视若无睹,举起手掌,轻摆示意,身后两个壮汉收到命令,二话不说直接将青年架出小楼。
少女灵动大眼中充满疑惑,向少年问道:“哥,这人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而且他这打扮……好夸张啊,。”
俊雅少年微微摇头,他极少外出,江陵城中认得之人并不太多。倒是身后传来清朗回答:“你们不认识吗?不过也难怪,毕竟他并非江陵人,而是建安王府掌权和顺大人,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少年陪读,最敬齐皇,地位极高。至于他为什么打扮夸张……并不是因为他张狂,相反他还颇为忠义。只因为他是个太监,又不愿被外人知晓,所以故意借此掩饰。”说到最后一句时,那道声音刻意压低,最后更是掩饰不住地发笑。
兄妹俩同时转身看向后方,但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潇洒少年,面露风尘,发带束冠,身着灰白粗衣,嘴角叼着根枯黄草叶,翘腿仰坐在椅上,像是个街边不成器的小混混。瞧见二人回头,少年完全不知拘谨,吐出草叶,大咧咧道:“我叫云清,两位如何称呼?”
灵秀少女没瞧见兄长的眼色,顺口道:“我叫司空瑶,这是我哥哥司空羽,你……”话到一半,少女突然意识到与哥哥入阁落座之时,似乎并未见到此人,悄无声息来到他们身后居然能不被他们发觉,如何能是庸人。况且江陵谁人不认司空家,又何必专找他们本人询问。想到此处,司空瑶赶忙闭上嘴,警惕着打量起云清,见他光华内敛,体魄强健,根本不似贫苦出身。
云清抱拳随意作揖,毫不介意地微笑说道:“真是失敬呀!放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想同两位交个朋友。不过,看起来此次有些误会呀,希望下次相见,二位能放开些。”说完,少年笑着从窗口跃出,数息之间便消失在朦胧水雾之中。
司空羽看着那熟悉的轻功身法,想起族中经阁中曾有记载:洛家传承极为悠久,武学曾完整脱胎于古剑门派,不比其他世家借助外道。即使经历数百年,心法秘籍难保未有缺失,却也足以傲视江湖。洛家剑诀施展之时讲究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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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羁、随性而为,愈是以平和的心态迎敌,发挥出的威力也就愈大,所以轻功之中多少也带着些此类特点,刚才云清的步伐之间依稀可以看出洛家招式路数。
正打算告诉妹妹他的来历,就听那白面男子和顺翘着兰指,朗声道:“‘洛都六玉’是齐相与太子殿下为六位公主所取美名,不是尔等龌龊之辈所能非议的,若是再被本官听晓,定斩不饶!”说完,尖着嗓子轻哼出声,狠狠踹了脚身边血肉模糊、衣衫褴褛的蜷缩人影,依稀可以看出是刚才的瘦弱青年。
和顺扫过楼中小阁,目光在司空兄妹身上略停片刻,微微点了下头,便领着几个壮汉离开了宜梦楼。
司空瑶凑到司空羽耳边低声道:“哥,你不是挺欣赏‘六玉’中的书玉和画玉的吗?”
司空羽点头感叹道:“是呀,歆、玥二位公主在各自书画之道皆有独到造诣。特别是玥公主,雪景图已入得能品之列,以不到金钗之龄步入此境,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以想象日后成就该有何其惊人。”
司空瑶瞧着哥哥脸上的艳羡之色,轻笑道:“皇都战分老、青、幼三辈轮斗,论能力,族里能及得上羽哥的就只有大伯长子,可惜他过幼辈年龄限制,出战必是得需要我们,要不到时我们偷偷入宫去见上一面,你说怎么样。”说着,司空瑶大眼忽闪精光直视司空羽,显得甚是激动。
司空羽轻弹了下妹妹莹白额头,打趣道:“平时练功不专心,天天就会在外胡闹。就凭你这两下子,如今还想上京?”
司空瑶轻抚玉额,不满地鼓起小脸,嘟着粉唇,模样甚是可爱。自知实力不行,即使家族会带些后辈弟子见世面也定轮不上她,晃着司空羽的小臂,央求他到时候替自己多说几句,好同去京城。
禁不住妹妹的纠缠,司空羽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去可以。但不许入宫,洛阳可不比江陵城,万一被发现,丢的可是家族的脸。”听到哥哥答应,司空瑶顿时喜笑颜开,至于条件,洛阳一到,还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
和顺离去后,楼中少数人不时将视线移向他兄妹二人,窃窃私语之声不曾断绝。“那是瑶姑娘吧,身边少年是谁。”“他是司空羽呀,瑶姑娘的同胞兄长。”“没错,没错。不过他不常露面,我也就见过两面,听说啊,武学天资极好……”
司空世家作为八大族之一,虽然位次不高,在这扬州却是名声极响,族中少年才俊更是极受关注。司空羽本意是来此赏景休憩,不愿被人关注议论,为此还特意穿身素衫。却不料和顺似是见过他们,稍加客套便为有心人所识。再者,司空瑶多逛闹市,长相出众,清楚她出身之人甚多。
随着周遭议论声越发烦扰,其中不乏贵族出身的公子文才纷纷意动。司空羽轻叹了声,拉上司空瑶,翻出阁窗,运起轻功向着江陵城中心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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