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瞥了眼黑脸老道，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手忙脚乱地顶礼膜拜。
修炼成仙，这可是所有修士们毕生的梦想，可惜绝大多数人访遍天涯海角，连仙人的影子都见不着。自己今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见到一位活生生的仙人？！
“弟子拜见仙君！师父驾鹤西去，无可奈何这才将观想图赐给弟子，还请仙君勿怪！”
陆宗脑子里乱哄哄，但总算没有失了分寸，眼珠子转了转慌忙解释道。
听仙人意思，似乎是对自己“不入流”不甚满意？那这口锅只能给病房里的老头背了，谁让他想坑自己呢。
所幸黑脸仙人也不深究，绕着陆宗仔仔细细打量一圈，啧啧称奇道：“炼气期的小修士，这可是多年未见。有趣。有趣。得亏你小子神魂根基稳固，否则这一缕魂光上天，又是修的下乘法门，怕不是得变成傻子喽！”
一缕魂光？原来如此。
陆宗恍然，接着不由得一阵后怕。多亏了那颗龙珠，让自己神魂壮大，几乎接近筑基修士，否则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喂，你小子姓甚名谁？”
黑脸老道盯了陆宗半晌，目光闪烁一下问道。
“弟子——”
陆宗正待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那本网络的名字。
我也把仙帝写死了……主角还是自己，若是让仙人发觉，那还得了？治一个欺师灭祖之罪都是轻的！
他心思转得飞快，既然已经让病房里的老头背黑锅了，索性一条路走到底。那位张大师，老头叫他什么来着……小虎？
“弟子张小虎，拜见仙君！”
陆宗躬身作了个肥肥的道揖，两手合抱几乎要垂到脚尖。
黑脸仙人从鼻孔里挤出个“嗯”字，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眯眼，似乎对陆宗毕恭毕敬的态度颇为满意。
“张小虎啊，本——星君问你，现在下界是个什么光景了？”
下界什么光景？
陆宗愣了愣，难道是要让自己这个新任话事人汇报工作了？这可从何说起呢……也不知道上一任那个老头子都说过些啥？
“启禀仙君。”他内心揣摩着，小心开口，“师父寿元将尽，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临终前才匆匆将观想图赐给弟子，嘱咐一切全听仙君教诲。不知仙君所问，究竟是——”
“醉仙阁出什么新菜了吗？温柔坊可还开着，还有没有花魁抛绣球？”
黑脸老道不等陆宗慢吞吞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火热，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打断了他的话。
醉仙阁？温柔坊？陆宗两眼抓瞎，不明所以。新菜？花魁抛绣球？仙人问这个干嘛？
等等，温柔坊……这三个字，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
对了！温柔坊大街36号，陆宗心中划过一道闪电，师父给的地址，那家盲人按摩店的地址！
温柔坊大街，旧时代因青楼汇集闻名……
莫非……
陆宗苦笑笑，小心翼翼地答道：
“启禀仙君，弟子未曾听过这两个名字。不过，温柔坊恐怕早已不在了，师父的按摩店就开在温柔坊大街，据说那里很久之前倒是有过花魁……”
“不在了？哎，沧海桑田，沧海桑田呐。”
黑脸老道闻言一阵怅然，折腕叹息道。
嗯？
陆宗偷偷瞥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低下头。
这仙人……怎么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修炼成仙之辈，怎么还会牵挂俗世？况且，上一任老头难道没有汇报过这些……
“那下界现在，岂不是无趣地紧？”
半晌，黑脸老道才回过神，兴致索然地问道。
无趣？
陆宗心里打了个突突。这仙人莫非是贪恋红尘了？还是说当神仙，有什么难言之隐……管他呢！反正自己只是想借力对付那位魔道高人，又不是真心想当什么话事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仙人讲天规，就怕仙人没爱好嘛！
“启禀仙君，下界现在，比起以前可是有趣地紧呐！”
相通这些关窍，陆宗心中顿时生出些底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唯唯诺诺，打蛇上棍顺势应道。
“哦？怎么说？”
黑脸老道闻言神色一振，微微睁大了些眼睛，那里面瞳孔竟然呈土黄色，刹那间绽放出神光让陆宗浑身上下微微刺痛。
陆宗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嘴中却利索无比地说道：
“仙君有所不知，下界现在有一物唤作‘手机’，只要轻轻一点，就能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送上门，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什么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海里游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吃不到。”
“竟有此等宝物？”黑脸老道微微诧异。
“何止！”陆宗偷偷瞥一眼，察言观色，继续道，“那手机上，还能看……美人。”
“什么样的都有。”
见黑脸老道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陆宗又轻声补充一句。
“什么样的都有？”
“不知仙君指的是……”
“啊哈哈哈！小虎啊小虎，咱们爷俩，可真是相见恨晚呐！”
黑脸老道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口水，有些尴尬地大笑起来。
陆宗跟着赔笑两声，忽然心中一动，使劲揉了揉眼睛，悲从中来，笑声转戚，最后竟然带着哭腔道：
“只是仙君呐，弟子怕是没这个命再侍奉您老人家，明天就要随师父去了！”
“这是何故？”黑脸老道诧异地看着他。
陆宗悲愤应道：
“仙君有所不知，下界西隆镇出了位上古结丹境的龙君，纠集魔道宗门，要把话事人一脉赶尽杀绝，让方圆千里的宗门全都改换门庭。它手下一个筑基的爪牙已经追杀上门，弟子怕是活不久了！”
“天杀的魔崽子，直娘贼，我入他……”黑脸老道忿忿骂了几句，接着微微皱起眉头，“结丹境的孽龙？龙渊不是被魔主夺走了么，监天司那帮废物也没察觉，难道是当年那桩公案……”
黑脸老道还想说些什么，似有察觉往上瞥了一眼，生生止住。重新看向陆宗，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小虎啊，区区一个结丹境而已，有本星君在，你怕个鸟！只不过，你现在修为太低，不能赐给你厉害宝贝。刚刚说什么来着，有个筑基境的魔崽子追杀你？喏，这个你拿着，碰到了就朝脸上招呼！”
黑脸老道说着，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犬牙模样的玩意儿。
陆宗心中大喜，刚要伸手去接，犬牙就自己向他飘了过来，接着只觉两脚像是灌了铅一般，忽然天旋地转，开始飞速下坠，下一刻再睁眼，已经回到西隆镇旅店里。
面前卷轴展开，上面月下狼啸图的轮廓灰暗，关节处的星点黯淡，尚未点亮。
空气中弥漫着老坛酸菜泡面的味道，一旁撕开的包装袋，床上摊开的被子，旁边房间里的吵闹……一切都给陆宗一种真实的不真实感。
仿佛刚刚的见闻都是南柯一梦。
似真似幻，似幻似真。
陆宗愣了楞，赶忙摊开右手，一枚黑不溜秋犬牙模样的玩意儿正静静躺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