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麦，小麦，陶罐，铁具，编织品，家禽和牲口，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是不可或缺。下面的人需要它们维持生计，贵族老爷们也需要它们维持领地的正常运转。真到了缺的时候，无论差价多少，总会有人替你补上，到时候就有大把的第纳尔可以捞。”

在我还没有正式投身加入远行商队的前夕，我正坐在酒馆里，听着一个库吉特商人夸夸其谈。

这个人名叫那颜亚托，是我帮德瑞马拉先生办事的时候结识的。他这个人行商多年见多识广，说话也很有趣味。是个不可多得的酒友。如果我有空，而他又恰好在日瓦丁城中的话，我们总会小聚一下。

我又向酒保要了两杯大麦啤，同他闲聊。

“话是这么说，但维吉亚王国境内安稳多年，如今虽然同斯瓦迪亚之间势同水火，但也还没有到你说的那种紧张的地步，你要是带着这些东西来日瓦丁，那你可就亏大了。前些日子亚罗格尔克国王手下的令官还在按照原价收购粮草呢。”

“哼，买给他？要是拿我的货充军粮价卖我宁愿把它们都沉在谷仓里烂着。”

“你不想买给国王？难道还想卖民粮？日瓦丁粮价的确有点波动，但那点利润可不值得你大老远从库吉特汗国过来冒这个风险。”我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何况战争期间维吉亚王国明令禁止粮草私售你不知道吗，你就不怕被抓？”

“我又没说我要卖货到维吉亚来。”那颜亚托对我道。

这倒是让我有些困惑了。

“你没动这方面心思，又不可能从维吉亚进低价粮，那好端端的跟我提这件事干嘛。”

那颜亚托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桌子：“维吉亚不缺粮，但有的是地方缺粮；维吉亚没有低价粮，但有的是低价的东西。”

那颜亚托见我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接着对我道：“萨兰德苏丹国和罗多克王国之间的国战前些日子结束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新闻，消息全靠人传人。现如今城内最火热的话题无疑是维吉亚和斯瓦迪亚在边境的战斗，至于罗多克和萨兰德？两个远在天边的国度，这些大多数一辈子都离不开日瓦丁辐射范围的平民有谁会在意他们呢？

同那颜亚托的交谈让我意识到我的消息渠道实在是太闭塞了。看来以后得在这方面多花点心思。

那颜亚托告诉我。两个国家之间的大老爷们在幕后到底有多少利益互换才最终换来一个议和的结果，他不得而知。但在战争末期他注意到一个很特别的消息——萨兰德苏丹国的国王，哈基姆苏丹手下有个叫蒙德哈里的猛人，一个人领着几十骑马穆鲁克铁骑硬生生凿穿了罗多克王国布置于维鲁加北部的侧翼防线，一路深入到罗多克王国的临海重镇亚伦附近，在防守力量空虚的王国腹部好不快哉的放了几把大火。

从那天开始起那颜亚托便开始着手准备囤积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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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在战争的阴影消散之后，亚伦方面急需大量的物资恢复周边村庄的活力。当地领主们也需要许多东西来稳定自己领地之内的正常运转。这是一次巨大的商机，那颜亚托囤积的物料足以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但这些还不够，维吉亚和斯瓦迪亚之间爆发的战争让他看到了新的机会。

他首先在库吉特汗国采购了大量的轻金属拉到维吉亚王国贩卖，随后用这笔钱在维吉亚境内大肆收购因战争而贬值的商业品以及其他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这些东西几经转手运送回库吉特价值再度暴涨，届时他就可以把那些可有可无的商品剔除卖掉用来填补在库吉特汗国过量采购生活物资的亏空，只留下亚伦方面需要的东西运输过去。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一圈下来他大概能赚到这些商品原价值差不多6，7倍的利润。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现实情况肯定只多不少。

我真心佩服那颜亚托的这份眼光和胆识。这年头大发国难财的人并不少，但能做出产业链来的那颜亚托可真是独一份。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那颜亚托，“想进货的话，我可以帮你牵线，日瓦丁城内现在的确有一批商品已经滞销，运作运作，低价收购不是什么问题……”

“货是一方面，我的朋友。”那颜亚托打断了我的话。他看着我，“我现在最缺的是人手。”

“我记得你手下不是有很多人吗，这些人再加上一些额外雇佣的商队护卫，在三个国家之间往返应该不成问题。”

那颜亚托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他们太笨了，长途跋涉，要面对的问题和各种突发状况会很多，我一个人没法面面俱到，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夏文德，一个能独当一面，帮我处理各种事务的助手。”

我的心跳砰砰加快。意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更加幸运的是这个机会不用我自己争取，那颜亚托直截了当的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你有这个兴趣吗？”

这个邀请对于当时的我来讲简直就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我的内心欣喜若狂，甚至难以相信这么好的机会突然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般突如其来的惊喜致使我都有些无法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我只得借着喝酒掩饰自己欢喜的神色，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是很想远行，尤其是这样跟随商队出行，这样的条件简直不要太完美。只是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卖了，至少也得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

放下酒杯，我总算恢复了对我面部肌肉的控制权。我面露难色，装作为难的样子：“可是德瑞马拉先生这边……他毕竟有恩于我，这你是知道的。”

“他救你一命，是出于善意，你不忘记这份恩情是对的，但没必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系在德瑞马拉身旁——报恩的选择有很多种，用尽余生去报答一个人只不过是最底线的选择，你明明有其它更好的路径可走。”

“相信我，我的朋友，一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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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的年轻人，远比一个在他身旁做一个兢兢业业的助手带来的帮助还要大。”

那颜亚托循循善诱。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们此行的收获并没有那么丰厚，你也能在这趟旅行中收获不少阅历，经验是最宝贵的财富，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回来继续辅佐德瑞马拉，那你为他工作时只会更加得心应手，两全其美的事，和你报恩的初衷并不冲突。”

我沉默不语。

该说的都说了，那颜亚托给出了他最后的条件。

“你跟我走，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日瓦丁城收购的事情，你先帮我牵个头，从这流出去的商品，我分你一成的利润。”

这份报酬很让人心动。我没想到那颜亚托会给我开出这么高的砝码。

“等这趟旅行结束，你是去是留，我都不会约束你。”那颜亚托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考虑考虑，不用太着急给我答复，我还会在日瓦丁待上一段时日。”

对于我来讲，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回去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的事情。

白天，我兢兢业业的工作，一边为德瑞马拉先生梳理好最近的财务状况，一边培养新人，好让我走之后德瑞马拉先生的事务不会陷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好在这方面我早有人选。新招募的佣工里不缺乏上劲好学，有识字基础的年轻人。他们吸收接纳新知识的速度很快，不久之后就把各自负责的工作内容吃的通透。至于经验方面的欠缺，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摸索了。我爱莫能助。

到了闲暇时间，我则会去考察市场，帮那颜亚托收购日瓦丁以及周边村庄因战争影响而滞销的商品，同时自己也夹带一些私货——在这件事情上，我毫无隐瞒，那颜亚托也毫不在意，我夹带的东西对比他的大生意来讲只能算是蝇头小利，他甚至还大方的在货车上腾出一小部分空间专门用来安置我的“家当”。我对此十分的感激，也因此干劲儿十足，在日瓦丁各处商行大杀四方，几乎每一笔散单都是压着合作老板的底线谈妥的。

我尽心尽力的去完成这些事。前者为了我的良心，后者则为了让我以后的道路更通顺些。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商队筹备倒计时的日子。为了方便同那颜亚托做好协调，我不得以提前一段时间向德瑞马拉先生提出辞行。

德瑞马拉先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早就看出我不是一个能按耐住寂寞的人。对于我的离别，他感到可惜，但也没有挽留。

“我知道你是迟早要走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真是可惜，像你这么机敏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见了。”

为了表彰我为他工作期间的尽职尽责，德瑞马拉先生在我临别前又特意多资助给我一百第纳尔。我由衷的感谢德瑞马拉先生的慷慨与善意，并在心里暗自发誓，倘若有一天我能飞黄腾达，又或者德瑞马拉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拉他一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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