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头往下望去,上万个赵国步卒如土拨鼠般在城下挖着战壕,这已经是赵军抵达平城的第三天了,杨辰远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战事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出现大规模的厮杀。赵人在城下挖了三天的土,陇人在城上看赵人挖土。
在赵军三天不分昼夜的努力下,今天战壕终于挖到了距离平城六百步的距离,也终于到了城头上三弓床弩的射程范围内。小孩儿胳膊粗细的弩箭喷薄而出,像绞肉机一样向着城下的土拨鼠射去。巨盾根本无法挡住三弓床弩的冲击,弩箭刺穿巨盾后,并没有停下,随着惯性肆意掠杀着盾后的赵国工兵。
杨辰远惊讶的发现,仅仅一轮射击,甲子营的三弓床弩就轻易的射杀了五十多个赵军步卒,平均一弩箭就能杀死一个以上的赵军步兵。在赵国兵卒努力挖战壕的时间里,陇国城内所有的木匠和铁匠全部停止了一切的工作,开始生产新款的三弓床弩,被杨辰远称之为弩炮。甲子营当前已经配备了十五架,人的智慧是无限的,利用新式弩炮机动灵活的特点,原本只能调整射击的高度,在被杨辰远加上转轴后,可以实现左右调整,弩炮兵居然在短时间内研究出根据坐标瞄准,除了不能爆炸以外,已经具备了炮车的一切特点。
同样的绞杀发生在平城的每一处,而且是纯粹的单方面绞杀。赵军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措施,在试着用床弩还击后,发现是徒劳的,最远的弩箭堪堪射到平城结了冰的护城河中。
在陇国人完成第一轮的弩箭射击以后,赵国工兵开始迅速的挖掘战壕向前推进,他们知道三弓床弩装箭时间非常的长,就算有八名最强健的力士,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来拉动绞盘。但是这次他们又失望了,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第二轮弩箭又射了下来。而且这些弩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很少有射空的时候。
一个时辰过后,宇文韬咬着牙骑在马上,看着本国步卒毫无反抗之力的倒在弩炮的射击之下,无奈的闭上眼睛,对传令兵说道:“让步兵退回来吧。”
说完就拨马回营,这样让步兵上去送死对战事毫无意义,多年的征战让他知道,仅仅一个时辰,就有不下万余名士卒将生命留在了平城之下。
杨辰远看着城外到处是倒卧血泊、已经永远也不会再爬起来的死尸,心中没有丝毫的高兴。这些赵国的步卒十之七八是汉人,只有少量的羌人和蛮人。也许不久之前,这些死尸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汉子,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但是在他的家里,却是比天还要高出一头的夫、比君还要重上三分的父,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如今却只是一具无人顾得上多看一眼的尸骨。
杨辰远下令甲子营的士兵原地休息待命,维修兵检查弩炮车,虽然弩炮没有炸膛的危险,但是如果有一个铆钉的松动,也会造成对炮兵的伤害,所以这事儿马虎不得。这些维修兵都是平城本地的工匠临时组成的,人不多只有一什人,什长就是李狗蛋,这些维修兵平时是不会上战场的,只在作战的间隙,去检查和维修弩炮车和投石机这些作战器械。只有杨辰远意识到这些作战器械需要保养和日常维护,所以整个平城只有甲子营拥有这一什人的维修兵。
而另一项改革,是将所有的弩炮车由各曲部中收回统一管理,成立炮兵屯,由杨辰远的侍卫亲兵褚大彪任屯长,直接归赵治清管理,不受任何司马的辖制,每辆炮车配备五人,设立炮车伍长,如果手中的炮车增加,就会变成炮兵曲,甚至炮兵部。他在为火炮提前部署兵力,这些熟悉了弩炮攻击原理的弩炮兵,会快速的适应火炮的使用。这项改革却引起了各部司马的不满,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逐渐习惯了杨辰远的处事风格,小事上很随意,但是一旦作出决定,任何人都更改不了,别说是他们,就是王翰林将军都需对他礼敬三分。
城外,宇文韬的中军大帐中,步军将军、骑军将军、随军参谋、司马、监军一众三十多人,垂手站立两侧。
宇文韬阴沉着脸,虎视了一周,说道:“刚刚的攻城战,大家也都看见了,再这样打下去,到不了城下,朕的儿郎们就得全部战死,看看诸位将军有什么好的办法?”
步军将军肖达出列,“回禀陛下,仅仅一个时辰,我部步兵军就折损步卒三千多人,占整军将近两成,而且敌军床弩上弦速度太快,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冰面太厚挖战壕需要比往常多五倍以上的时间和精力。”
宇文韬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些朕都看见了,就不用在复述了,朕问你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肖达沉吟道:“陛下,传统的攻城战已经不适合平城了,咱们挖战壕就是为了避免战士们的大规模的伤亡,敌方的床弩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就算是躲在战壕中也一样会被射杀,这战壕还有什么意义。末将认为我军应该放弃传统的攻城方式,用骑兵快速突进到城下百步范围内,然后用弓箭压制平城城墙上的火力,步兵随后跟上,快速的爬上城墙……”
骑军统领端木飞羽大喝一声,“荒唐,攻城本就是步兵的职责,竖子安敢让我骑兵上去当炮灰,其心可诛!”
步军统领魏巍扶须道:“端木将军,莫要气恼,陛下召集我等就是要集思广益,想出破敌良策,肖将军为陛下分忧并无不妥之处,端木将军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着来嘛。”
端木飞羽涨红了脸死死的盯着魏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个纯粹的戎族贵族,上马往前冲他是行家,让他出谋划策那简直比杀了他都难,他只是觉得肖达想拿骑兵当炮灰不妥,才出言训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