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诏拎着大刀气喘吁吁,将自己的衣袍解开,脖颈位置裸露出来的青筋,在极有规律的扭动着,似乎是在某种快速恢复气力的手段,如果李永年此时能将神识探到这里,变能发现张诏的身周,自然元力的浓度似乎提升了不少,这便是食气境武者的手段。
身为符师的李永年,对此只能干瞪眼,这一点,也是武者强于符师的原因,不同于体力,精神力的恢复,只能靠时间,他并没有快速恢复精神力的办法。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张诏的呼吸渐趋平缓,他看着待宰羔羊一般盘坐在地的李永年,裂开了一嘴白牙:“你且放心,稍后我手起刀落,绝对会让你体会到没有痛苦的死亡。”
“你不能杀我!”
“呵呵,为什么?”
“你忘了我是刘云德的弟子,你杀了我,他会向你寻仇的。”
“你我自愿生死相斗,恩怨止于台上,想那刘云德德高望重,不会明着找我寻仇。”
“好,那你来吧!”盘膝而坐的李永年面色苍白如纸,张诏的那一刀割的有些深,他如今失血过多,已经有些头重脚轻了,这番话似乎是在为自己争取活路,实则是在打消心防,为他接下来即将入侵对方识海做准备。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张诏不比骆文渊,李永年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入侵对方的识海,如果失败的话,今天或许就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为此,他不得不谨慎小心,提前消去一切可能发生的阻碍。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该遇见了我的‘七七’!”张诏终于恢复部分气力,他拖着刀,一步步向着李永年走去,而对方,连任何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盘坐在地,甚至还闭上了双眼,像一只认了命的待宰羔羊。
“李师兄,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听伍姐的话,穿成这样来给你留下好印象。”看台之上,见到这一幕的左七七心如刀割,双眼微红,水色蔓延。她自幼喜爱符术,对有着符术天赋的同辈有着天然的好感,李永年身为亚圣首徒,虚空生符的接班人,力压符道新星梅三公子,还能瞬发四术,这每一项,都让这个爱符少女心中的好感度激增,以至于如今的李永年,完全可以说是左七七最想嫁的同辈,没有之一。
“怎么,认命了吗,在你跟‘七七’谈笑的时候,可曾会想到这一刻?符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小小的障眼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何意义,记得下辈子投胎之后,不要在浪费青春学习符术!”看到李永年闭眼等死,张诏面上讥色更重,在他的眼瞳中,泛着一丝常人根本就无法察觉的漆黑,那漆黑如浓墨,一滴一滴汇聚在一起,有各种诡异的气息浮现其上。
“死吧,小白脸!”张诏轻松越出,手起刀落,李永年的头颅跌落,无头尸身鲜血喷溅着倒下。
张诏心中充盈的愤怒突然就平静了下来,终于,没有人能在抢走他心爱的“七七”了,就算是以后需要低调行事,就算是以后见到刘云德要提前绕道,但这种手刃情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张诏心情大好之余,回转脑袋,想要去寻找看台上的那个倩影,却发现看台上的人,全都面色诡异的看着自己身后,好像那里出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喧闹的斗场刹那间万籁俱寂。
“哒,哒,哒,哒。”安静的斗场中,突兀响起了规律的脚步声,张诏循声回头看去,却看到了极其不思议的一幕,身首分离本应死去的李永年,此时竟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握着一柄乌光长剑,随着白衣李永年的步伐,乌光的长剑上不停有漆黑液滴趟落而下,白衣李永年走了一路,漆黑液滴便淌了一路。
“小白脸,你是人是鬼?”张诏紧紧的抓住了手中的银刃刀,并摆好了姿态,准备与这个十分诡异的李永年在此一决生死,他能胜过对方一次,便能胜过无数次,这是来自三阶武者的自信。
白衣李永年走到了张诏近前,他提起了乌光长剑,张诏大吼一声也挥动了手中的大刀,然而,预想中刀剑相击的感觉始终都没有出现。只有李永年略带喘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式名宽容,破一切嫉妒因果!”
张诏眼前的天刹那间黑了下来,他眨了眨眼,天空又亮了起来,这是一间宽大的学堂里面,夫子坐在讲桌上,正在为他们讲解《周子百言》,“张诏,你来背诵一下周子游历吴国时说的话。”
“啊?是夫子。”张诏正在神游天外,闻言赶忙站了起来,奈何自己无心学文,平时上课都极不认真,自然背诵不来,“张诏,你整日游手好闲,上课睡觉,连我布置的功课都不完成,是否肄业之后,准备直接上街乞讨?”夫子责备的话语让少年低下了脑袋,“哈哈哈哈”哄堂大笑声中,漆黑的长剑一挥而过,世界由此陷入黑暗。
天黑了很快又再次亮起,黑剑划过,又陷入黑暗,这一幕幕的场景,都是张诏在被身边之人嘲笑,直到进了国学院,遇到了左七七。
又一次蜃晶测试之后,大家都欣喜的谈论着自己的进步,唯有张诏毫无起色,嘲笑声,又一次的响了起来,便在这万千的嘲笑中,阳光明媚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毫不嫌弃的拍着张诏的肩膀。“张诏,要相信你自己,就算是学不成符术,也能在武者的路上做出成绩,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一起加油!”少女虽然不如那些大家闺秀看起来漂亮,却在此时走进了少年的心中,因为从小到大,同窗们都是在不停的嘲讽着他,唯有眼前的少女,没有讥讽而是出声鼓励。
“你们不就是有背书的天赋,不就是有符术的天赋,不就是有画画的天赋,不就是有唱歌的天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张诏也有着武学的天赋,咱们,哼,未来的路走着瞧!”
每一个场景生灭,张诏的身上便多出一丝漆黑,直到这句话语落下,这漆黑已然凝结成了小片粘稠的液体,液体粘在张昭身上,每当他做下一件恃强凌弱的事情,这液体便壮大一分。
“你一个二阶符师,凭什么能够面圣!”
“七七竟然为你挽起了头发,还戴上了珠钗!”
“我和七七在一起两年多了,你才和她见过几面,凭什么让他看上你!”
“我张诏如今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我哪一点比不上你!”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
张诏心头,有万千念头生灭,暗淡的识海之中,似乎有银月一闪而逝。
斗场中,张诏飞奔到李永年身前,举起的大刀一直都没有劈下,而李永年也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同时向后栽倒在地,张诏精疲力尽昏睡过去,李永年则是失血过多,直接陷入了晕厥。
“他们这是同时力竭了?”
“我看是的。”
“真无趣,说好的生死斗,就这?”
等待片刻,见两人都没能再次站起来,看台上各种声音直接爆响起来,当即就有医士用担架将两人抬走治疗,围观的人见正主离开,很宽就做鸟兽散开。
左七七追着担架去看了一下李永年的情况,确认对方无大碍之后,方才双眼通红的跟着左尚书离开了。
张诏只在床上躺了半天便醒转过来,清醒的第一时间,他便向身边的医护人员询问李永年的下落,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做,仿佛那场死斗已经割除了他心中的愤恨,第二日一早,张诏准时的去巡城司报道了,同事们见面了都阴阳怪气的给他提主意,建议他斩草除根,趁情敌人事不知的时候,直接下手,永除后患。
然而张诏只回了一句话:“我尊重七七的选择,只要这是她想要的幸福,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