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宫薇,是宫家的小姐。”
从此以后,这句话便一直铭刻在宫薇心里。
每一次她在面对那些个世家公子小姐的时候,心里都会先将这句话想过一遍。
然后便能够自信满满,满脸傲意地走到所有人面前,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宫家的小姐宫薇。
不必让任何人质疑,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只因为这话是他说的。
是他站在面前亲口告诉自己的。
后来宫家发生了变故,宫权他们也曾要将她接回家去,可她毅然决然留在了当时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宫家。
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宫席之不会让宫家出事的。
他说过,宫家的人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后来他也做到了。
少年扬名,永远地让宫家继续挺立在越国无数的世家之中。
他是少年英才,也是六岁小女孩眼前的那个英雄。
可这份崇拜也不知从何时起就真正的变了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意起他身边的女人。
她不想让宫席之眼里出现任何人。
他要保护的人只能是自己。
别的人都是外人,她想要将那一夜的少年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他,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生也只为了他。
“可为什么,为什么席之哥哥不爱我呢。”
眼角的泪滴在月光下闪着光泽,浑若珍珠,啪的一声跌在地上,却摔个粉碎。
宫薇脸上留下两行清泪,目光中只余感伤。
楚卿娇不知道宫薇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只是看她时而笑着,想来是一些很好的经历吧。
沉静的月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脚下铺满银灰,泛着河水透出的鳞光。
眼前的宫薇终究是个可怜人,楚卿娇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她也只是个被老天玩弄在掌心的人罢了。
“楚卿娇,你是在可怜我吗?”宫薇嘴角泛着嘲意,沉静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却显得格沉。
就好像背靠着深渊,她轻哼一声:“你不必这样,我这辈子想要得到的,或许再也得不到了,而你也休想好好的活着。”
“楚卿娇,我诅咒你,要你此生都得不到想要的,要你也如我一般如被野火日夜烧灼,永远,永远。”
在忽然凄厉的声音过后,宫薇动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伸手便要抓住了楚卿娇的衣袖。
下一秒竟然直接往后倒退。
亭子边是那条徐徐流动的长河,在被拉住衣袖的瞬间楚卿娇就下意识的反握住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却不想女人的力气忽然变得尤其的大。
或许是在这一刻她已经绝望,倾注了自己一生的勇气,所有的执念都在这一刻化作宫薇手上的力道。
她朝后仰倒,身子就如同一颗坠入凡尘的星,哗啦一声,只听水声。
楚卿娇手中已是一片空沉。
女子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这幽夜里坠入深厚的长河中,只激起了片刻水花。
而后,水流恢复如初。
顺着河堤向前流去,再也看不见刚刚坠落进去的那个身影。
楚卿娇还维持着刚才伸手抓住宫薇的动作,她左手里轻轻揪着一片布料,那是方才在撕扯中从宫薇的袖子上扯下来的一小片碎布。
柔软却很残缺。
清风拂过,她轻轻松开手指,这片碎布便随着风儿被卷入河中,如同方才的宫薇一样,慢慢的沉没。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亡,楚卿娇又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自己面前撞柱而亡的楚月乔。
同样都是鲜活而年轻的女子,本该如春日的花娇美香甜的绽放,却早早的消亡在了世间。
为着什么呢。
是恨吗?还是爱呢?
心里有丝不寻常的怜惜闪过,只是一瞬就彻底消亡在黑色的眼眸中。
她曾见过无数人死在自己面前,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生命的消亡,却不想到还是会生出涟漪。
她为这些女子感到不值。
耳旁似乎又想起了刚才宫薇的声音,她那张脸上的颠狂和疯魔。
只怕从她答应来到霸秦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死去了。
存活于世的不过只是被仇恨驱使的皮囊。
如此也好。
耳边忽传来沉寂的脚步声,来人不少,正快步朝自己这方向跑来。
站在亭上,楚卿娇负手看着远处长如游龙的灯火。无数火把已经冲着亭子飞快奔来,统一,又刚刚好。
终于到了吗?
谋划了这么久布的棋局,让宫薇用性命做子,诱自己来这里,现在才是他们真正的后招吧。
带头的男人一身红甲,一看便知是碎星城中的卫兵。
幽黄的火把照在面前,凝结在一团的火光让楚卿娇微微眯了眯眼。
“来人,此女谋害城主侧夫人,将她拿下。”
打头的士兵恶狠狠地指着楚卿娇,他一声令下,便有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攥住楚卿娇的手臂。
力道大的好像怕她逃了似的。
“这样用力做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跑的,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也跑不到哪儿去,不是吗?”
她云淡风轻地直视着眼前的士兵头子,半点也没有已经落入他人手中的自觉。
许是目光太过锐利,那人也不想与她多辩解,只是喊了一句带走,士兵们左右分列,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押送着楚卿娇离开。
也没有一个人去过那河边试图打捞宫薇的尸体。
这些兵士们甚至连去看一眼都没有,只是抓了楚卿娇便离开了。
这本就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或许说这只是那背后操控之人的目的罢了。
宫薇只是一枚棋子,如今棋子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就没必要再管顾了。
她就像一缕幽魂葬身在离家千里之外的霸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是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
楚卿娇面不改色,只跟着士兵们远去。
这些兵士很多,她就算用针也打不过的,所以并没有任何抵抗十分顺利的就被这些士兵们直接带到了碎星城的城主府。
城主府三字牌匾高高地挂着,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穿着藏青色的衣袍,看上去四五十岁,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子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