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蓟城,来自云岩草原的寒风已经让这里有了冬天的冷冽。
蓟城东南角有一小湖,湖边有一小院。
院内住着的,正是天启一行人。
这是渊阁的秘密产业,连当地的渊阁候者都不知晓。天启到蓟城后征用了过来,院子虽小,却也足够他们几人居住。
凝竹、普通和尚、书生方恨少,再有就是常云姬海二人。
“和尚,我有事要和鸡头外出,你们自便。”今日外出是要与渊阁蓟城主事会面,肯定不能带上他们这几个外人。
和尚自打上次与常云谈心之后,话明显就少了,到蓟城后不是在院内宿醉,就是在街面上闲逛。凝竹虽然性情不扭捏,但毕竟是一女子,常云将院内最好的一间卧房安排给她,她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方恨少自从妻死子散后,便变得沉默寡言,出了这么大的事,乡学肯定是回不去了,儿子的踪迹还得靠常云帮忙打探,只能在小院里抱着典籍苦读。
常云与和尚打过招呼,便带着姬海来到了大街上。
算起来,常云去过的地方不算多,叶城、京都、广陵,再有就是现在的蓟城。
不同于叶城的苍凉、京都的宏伟、广陵城的繁华,蓟城,给人一种单调肃穆的感觉,行人都是行色匆匆,青灰色的街道上甚至感觉不到生机。
“想来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原因吧。”常云自言自语道,云州位于大夏最北面,出去就是千里云岩草原,蓟城一直也是多战之地,草原上活跃着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北狄。
北狄是大夏对草原民族的蔑称,类似于蛮子的意思。是由几十个部落组成的游牧民族联盟,生存主要靠两样,放牧和劫掠大夏。
今年开年,北狄首领忽而炽因雪灾欠收引兵来袭,云州总督王弘嗣给与迎头痛击,斩首万余,忽而炽只能无功而返。
有战斗,就会有死伤,如果故城袭击的千余骑兵是在内地的武备兵团里,只怕早已被查出。但是在戍边军团,就不一样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场战争不得死上个几千人。
所以,慕青才让常云来云州查。
走了一会,姬海在一侧轻轻的说道:“少爷,有尾巴。”
常云早已注意到了身后远远跟着的两个着劲装的汉子,再远一点还有一个算命先生,看来跟踪的不只一股势力。
常云笑笑道:“不稀奇,咱们是来查案的,不管是云州的何方势力,总要盯一下咱们,否则万一被查出点什么来,他们岂不是全无防备?”
“那要不要?”姬海轻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短剑。
常云假意责备的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姬海:“鸡头,怎么最近杀心这么重,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不你去跟那普通大和尚去学学佛法,收敛一下你的戾气?”
姬海闭嘴不言,少爷真能忽悠啊,在安定县天元道场内是谁打的一众道人站不起来?又是谁拿着金疮药当毒药吓唬那吴庸?你们戾气不盛?
常云不知道姬海心里的想法,又说道:“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先甩掉他们再说吧。”说罢便加快了脚步,姬海紧随其后。
要论起跟踪与反跟踪,磨剑岛上苦练过的常云姬海又岂是寻常人能比的了的,一炷香的功夫,就成功甩开了尾巴,来到一间当铺门前。
常云二人进得当铺,一个伙计迎上来,“二位,要当点什么?”
常云看看柜台后面的老掌柜,笑吟吟的拿出一件东西,放在了柜台之上。
掌柜一看,面色严肃的站起来道:“请两位后堂说话。”
进到后堂,掌柜忙躬身行礼:“渊阁蓟城主事俞伯温参见常主事。”
愣了一愣,常云才想起自己的官职,渊阁辑事司主事。
“俞主事不用多礼,咱俩都是主事,您还是前辈,应该是我向您行礼才是。”话是说的漂亮,身体却动也未动。
“我这个主事能跟你比吗?你可是拿着锦龙令呢。”心里默默嘀咕一句,年近半百的俞伯温给早已坐下的常云倒了一杯茶。
“前几日属下已经收到了阁府传来的鸽信,说常主事近日要来蓟城查案,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俞伯温虽然资历老,却丝毫不敢怠慢常云。早就听说阁主在培养这个年轻人,咱老俞在京都阁府也是有朋友的,早已捎来嘱托,务必要配合好常云。
常云笑笑,旋即收敛了笑容:“此次来蓟城,我主要是要查一个人和一队兵马,我给你三日时间,将正月以来云州所有兵马调动及伤亡情况调查清楚,写成卷宗送到这个地方。”说罢便给了俞伯温一张纸条。
俞伯温接过来,扫了两眼后便用火折子将纸条燃尽,这是渊阁候者的习惯,绝不留任何线索在身上。
“三日后我会将卷宗送到常主事手上。”时间紧迫,但是俞伯温没有任何推脱。这也是渊阁的风格,不讲条件。
“还有,查一下蓟城里都有谁得到了我来查案的消息。”
“是。”
离开当铺,常云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姬海左转右转到了云州总督府旁边的酒楼。
登上酒楼三楼,常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少爷,东边那栋黑房子,就是卷宗库,云州大小卷宗都放置在那里。”
常云探身看去,靠近总督府东院墙的地方,有一栋孤零零的黑顶房子,高约两丈,门口有四个兵士守卫。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来这盯着,如果有人意图对卷宗库动手,不要阻拦,暗中跟着即可。”
姬海挠挠头:“那要是他们抢走或者烧毁了卷宗呢?”
常云语气轻松:“无妨,那说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要找的人就在这卷宗之中,卷宗不重要,对它虎视眈眈的人才是我们的目标。”
姬海明白了常云的意思,当即离开了酒楼寻找适合的潜伏点,常云则是慢悠悠回到了落脚的小院。
回到院中,普通和尚正与方恨少坐而论道,厨房内散发出阵阵菜香。
“咦,谁在做饭?”常云好奇地问。
“是凝竹姑娘在下厨,说是今日要请我等喝酒,感谢一路上的照拂。”普通和尚笑嘻嘻的说道,对他来说,只要有酒有肉,就是快乐的一天。
常云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尚等人不知道凝竹的真实身份,他却早已通过渊阁的消息通道确认了凝竹就是传闻生病的长乐郡主。当朝郡主下厨?传出去皇帝不得活剐了他?
“方先生,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暂时压下心里的好奇心,常云问方恨少。
方恨少拱拱手,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我本来想去投靠我那兄弟,只是小儿现在生死未卜,还得仰仗常公子帮忙探查,是以。。。”常云的渊阁主事身份众人都已知晓,方恨少也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无妨,你要去投靠你兄弟直管去,你留下住址给我,渊阁若是查到了令郎的踪迹,我自会派人传信。”
方恨少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我,我那兄弟的地方,不太适合传信,我,我现在也不一定能寻得到呢。”
常云心中奇怪,正欲再问些什么,凝竹从房内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正好我做好了饭菜,大家快入席吧。”凝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得意。
一桌丰盛的饭菜。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常云没动筷子,普通和尚和方恨早也没动。
凝竹看看几人:“你们怎的都不动筷子?是不饿吗?”
常云几人心中苦闷,却都不敢说出来。
实在太难吃了。
鸡肉没熟不说,鸭子已经烧成了干尸,鱼?鱼鳞都还没刮干净!
普通和尚心中暗笑,举起酒杯:“凝竹姑娘有心了,常公子,和尚敬您一杯。”
杯酒下肚,筷子仍是动也未动。
凝竹发现了端倪,狐疑的拿筷子夹起一口菜送入口中。
“呸呸呸,”菜刚入口就被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吃了。”言语中好像不是她做的饭菜一般。
常云几人硬是把笑声憋了回去,这个姑奶奶不好惹,还是不惹为妙。
“我果然是什么都做不好,也难怪他。。。”凝竹也笑了,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苦涩。
“常云,我敬你。”一杯酒下肚。
“大和尚,我敬你。”又一杯酒下肚。
“方先生,我敬你。”凝竹连干三杯,脸上浮起一坨红晕。
常云看她喝的难受,倒了一杯茶给她,“你慢点喝,像你这种喝法,一下就醉了。”
凝竹将茶推回给常云,又往樱桃小口中倒入一杯酒,眼里迷离的说道:“我从小到大都没醉过的,你放心。”
常云想起在京都太华楼喝过的葡萄美酒,想来这位郡主在京都喝的也是,但是现在他们喝的却是云九烧,辛辣无比的北地烧酒。
和尚端起酒杯来:“无妨,今朝有酒今朝醉,能醉也是有福之人,活得太清醒反而是烦恼,书生,咱们喝。”
凝竹叫一声好,抚掌道:“还是大和尚懂得多,来,喝。”
夜已深,几人竟然将两坛烧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方恨少不胜酒力,早已倒在了门外,普通和尚拿起一坛酒追了上去,大有誓不罢休之势。
“书生,你今日讲的不对,无欲无求和佛祖心中留本就不是矛盾,起来,喝了这坛酒,与和尚再论一番。”
唯一清醒的常云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凝竹,一脸无奈。
“醒醒,”常云轻轻晃晃凝竹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只能无奈说道:“我送你回房歇息吧。”架起那佳人就往房间里走去。
凝竹自己住一间,房内打扫的干净,跟常云他们老爷们的住所简直天壤之别。
将凝竹放倒在床上,常云刚要离去,一双小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脖子。
“你不要走,你要了我吧。”
常云回首,两片朱唇便吻了上来。
“你要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