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解英面前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风伯部落的各地郡主正在征兵勤王。坏消息是武伯已经带着攻城梯行军,预计一个时辰后就会到泽洛郡关口。
很明显,坏消息来得更紧迫,也更严重。军帐中的领队们都望着解英,期望这位年轻的郡主再施妙计。可是这次,解郡主拍板很快,他的发言也很简略:“我们坚守泽洛郡,别无他法。”
领队们默然,但是他们明白这道军令沉甸甸的重量。
“我想选出一名先锋,有谁愿意带头冲锋陷阵?”解英震声道。
一名魁梧的大汉上前一步,他腰间白森森的长矛格外显眼。
“末将愿带头冲锋,不负我腰间的鲸骨矛。”
解英见其棱角分明的面庞,粗狂凛凛的身材,欣慰地点头,立刻封其为“勇武大将军”,让其带领五百精锐骑兵带头迎战武伯。
此人便是老风伯义子南宫长秋之子,南宫劭。他继承了其父亲的骨健筋强,将不负众望地在湖西山间洒下热血。
仲冬十五日,末时。暴雨仍倾盆,武伯高声下令全军进攻。
当一群骑兵搬着攻城梯进攻时,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一幕发生了。
突然,泽洛郡城门大开。刹那间,一只精锐骑兵从中杀出,领头的将军挥舞着煞白的长矛,在滂沱大雨中如同地狱里的恶鬼,杀的定国军队措手不及。
兵败如山倒。前阵骑兵的溃败迅速影响到了整个中军。顿时间,无数定国士兵在慌乱中坠下马,只在瞬间便被乱蹬的铁蹄踩成肉泥。
武伯见状,连忙整顿军队,怒斥道:“不许退,违者斩!”
等到这道军令下达后,这只万人大军才安分一些。很快,武伯便向泽洛郡再次发起进攻。
解英见状,立即召回南宫劭,随即发起第二波防守。
再次让武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险恶来自关口两边的山崖。
等到武伯发现时,已经全然来不及了。
原来,解英在两旁的山崖埋伏了数百强壮的力士,等到南宫劭诱敌深入时,两旁的力士便轰然推下巨石。
暴雨如注,巨石的滚落引发了山洪。
武伯连忙下令撤退,可是在山间的洪流下,骑兵们又能往退向何处呢?
顿时,泽洛郡前如同人间地狱。叫喊声,哀嚎声,求助声不绝如缕;泥水,鲜血,肉块四处抛洒。
可是武伯仍下令不许退。他伫立在军队后方,砍杀了数十名逃命的友方士兵。
天空中乌云密布,没有一线阳光,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如果后撤就会必死,进攻还有活命的希望。定国士兵通通疯了。他们为了自己的命,纷纷要将愤怒和恐惧倾泻到敌方士兵身上。
他们杀红了眼,武艺之魂在他们心中燃烧,无论面前是谁,只要挡了自己的路,就会一刀劈砍过去。前方尸体堆积如山,他们就弃马攀登。前方泥水血水交融混杂,他们就挖泥蹚水。
杀气与戾气喷发,绝望和死亡相伴。
定国士兵杀进了泽洛郡。
士兵们在郡中实行屠杀,这次的屠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定国人步步为营,郡中守军抵挡不住,只得携民众后撤。
街巷狭窄,马蹄之下连肉泥都被踩踏地无影无踪。
解英也未曾料到这帮定国士兵竟会如此自杀式地进攻。当他看到关口失守,不禁痛心疾首,这名少年忍着泪,连忙大呼:“撤退!撤退!”
解英骑上备马,在领队们的簇拥下从泽洛郡中退出。
风伯二十一年,泽洛郡失守,解英退守都北城。
这次血肉横飞的失败牢牢地印刻在了解英的脑海,后世在《解英手记》中仍能看到这位郡主当时的悲愤:
怒发冲冠,空悲切,泪雨滂沱。臣子赍恨,殉城急,山河破碎。
此战武伯郁武惨胜,战亡两万余人,伤着不计其数。解英损兵八千,其中精锐两千。
风伯在得知消息后,大病一场,卧床三天不起。因为谁都清楚,定国的骑兵一旦攻取了泽洛郡,风伯部落就如同待宰的牛羊般任人鱼肉。
可是解英并没有放弃。他很快就从尸横街巷的阴影中走出,细细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这样的沉稳和冷静竟能在解英身上淋漓展现,只可谓百世一人。
解英阅览着公文,这时的他才知晓,各位风伯部落郡主的援军还需要整整一周时间才能赶到。目前解英手下的兵力不足一万,完全不是定国骑兵的敌手。
恐惧,本就和强大的人无缘。
可是这次,恐惧却在这名少年英雄的心中不断滋生,因为他还尚未做好功亏一篑的准备。
他明白,在定国的怪物面前,自己读的任何兵书都毫无作用。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解英一遍又一遍地叩问着自己。
绝境,真正的绝境。
不让风伯部落沦陷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武伯停止进攻。而不想让武伯继续进攻,就只能让他安分地待在泽洛郡。解英推断,武伯的军队后援物资匮乏,只需等待我方援军集合,就能一举反攻。
可是武伯并不是傻瓜,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大好的进攻机会呢?他若是将刀架在风伯脖颈上,援军的到来也就失去了意义。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制约武伯了吗?”解英自问道。
“这次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