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敬一走出拘留室,艾伦激动地劈头就问:“你看出来没有?”
沈之敬心虚地反问:“看出什么?”
“我在外面听着,鸡皮疙瘩都出来,那丫头说的是真话,那些微表情都是很自然,不带有一丝伪装,她回忆时眼睛向左上抬起,证明她当时是真的在回忆一件发生过的事情。”
“那,那她也没有一直向左上方盯着,证明她在撒谎。”
“你傻了啊?一直向左上方盯着,才是故意伪装,当一件往事回忆起来足够清晰,剩下的描述就不需要一直盯着左上方,恰恰更加证明她的回忆全是真实,并且刻骨铭心。”艾伦激动地说。
这些知识沈之敬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艾伦又是情绪激动地说:“而且最瘆人的是,这该死的真话竟然和她之前说的情节完全不一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明白,你都说了心理学要讲究天赋,我没那门子的天赋,你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第六感而已。”
连番被他否定,艾伦的情绪也平静下来,瞪着他质问:“咱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你要保持理性,不能感情用事,事情是你问出来的,你现在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咱两的交易失败了,我也没必要遵守规矩。”说不过他,沈之敬干脆不讲理了。
“那你有想过,这些说辞是谁给她编造的?”
“你不是常说她背后有人吗?或许就是那人给她出的馊主意。”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艾伦懒得再纠正他,只是将利害说明:“你就继续诡辩吧,反正到了法庭,法官怎么判,你自己心里有数。”
这话直接戳进沈之敬的心头,他不得不妥协,“……那你说怎么办?”
艾伦想了想,说:“现在只有张威的尸体可以推翻一切。”
“那小丽现在的供词,要是到了法庭可不好办。”
“你不是找好律师了吗?我不管了,她自己惹的麻烦,她自己负责。”
“这怎么可以!”
“你跟你家小丽说去,谁让她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如果故事里的主人翁真的是她,你是不是也要好好考虑换个伴侣,你们成不了了。”
闻言,沈之敬的心情一下混乱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心里没数,慌张之下,任由情绪主控他接下来的行为。
看着沈之敬径自往拘留室走去,艾伦心头突然紧张,唤道:“你去哪?”
“我去找她撒谎的漏洞。”
沈之敬再次气冲冲地走进拘留室,艾伦也紧跟其后进去,两人在吴丽跟前坐下。
这次,吴丽脸上不再犹豫,似乎已经准备好要迎战。
艾伦抢先说:“你说你把张威分尸了,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吴丽正要回答,沈之敬不满的掩嘴低语:“不是说好了我来问吗?”
“你家小女友看见你的老干部姿态就小鹿乱撞,还是我来询问更加快捷。”
闻言,沈之敬惊讶地看向吴丽,后者吸了口气,连忙把躲开他的目光。
看着她的反应,沈之敬很是不解,心想没人喜欢老干部,她的嗜好还真是……特别。
“咳咳!”艾伦清了清喉咙,声音凌厉地说:“吴丽,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呈堂证供,可别再乱说话了。”
“我知道,我看过类似的电影。”吴丽看似调皮地打趣,一点也不担心即将要面对的刑罚。
艾伦又清了清喉咙,说:“严肃点儿。”
吴丽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恢复一贯的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推到艾伦面前,说:“这支录音笔可以证明我的供词。”
没想到她还有实际的证据证实,如艾伦这般冷静都不禁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
“这是什么?”艾伦问。
“警官不是质疑我一人无法犯罪吗?昨晚唐铭来威胁我,这是他承认参与帮助我分尸的录音。”
这个爆炸性信息直接让他们两人惊呆了,艾伦久久没有回神,陷入了思绪当中。
“警官不打算听一听吗?”吴丽问。
沈之敬担忧地问:“他威胁你什么了?”
吴丽说:“警官听一下不就知道了?里面是全程记录,没有一丝的剪接。”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事情的发展缺少了可控性,艾伦依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分析着吴丽所有的行为指向的目的。
只是沈之敬没有他那么多心思,拿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出现唐铭的声音:“小丽,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度难关。”
沈之敬全神贯注的听着录音笔的内容,心情跟着悬起,终于从录音的内容中得知了吴丽自首的真正原因。
唐铭以沈之敬的安危作为威胁吴丽认罪的筹码。
听到这里,沈之敬再也忍不住,劝着:“小丽,你不用为了我而妥协。”
“闭嘴!听下去。”刚才还选择谨慎对待的艾伦打断他的劝说。
尽管沈之敬不悦,但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唐铭带着兴奋的声音回忆着案发的全部过程。
听完,艾伦悬着的呼吸松开,这份录音竟然和吴丽的说辞对上了,越是分析,他越是觉得毛骨悚然,人,难道可以有两份不同的经历?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吴丽,满脑的难题让他疑惑不解。
反观刚才情绪激动的沈之敬却安静下来,黑框眼镜底下,一双精明的锐目盯着吴丽看,像是有许多话要问,但又问不出口。
“艾伦,你跟我出来一下。”沈之敬起身走出拘留室。
艾伦从混乱的思绪中回神,跟着他走出去。
“你发现什么了?”两人的默契无需太多言语表达,艾伦的心情稍微平复。
沈之敬说:“小丽在撒谎。”
一听,艾伦难掩失望,说:“不!我可以很专业的告诉你,她没有撒谎。”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段不同的供词,唐铭认罪的,不是现在这个供词,更像是前一次的供词。”
这个信息让艾伦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着他的意思,没一会,说:“时间。”
沈之敬点头认同:“没错,我说过玻璃杯子是砸不死人的,尸体腐败生蛆,也不是一小时半分钟可以出现,你竟然没听出来?”
艾伦这才反应过来,再面对吴丽一些奇怪的行为,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会突然失控,就像在吴丽清楚他的心理基准线,利用着这条界线,在适当的瞬间,把他的思绪搞乱,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她真正的用意。
又或者是……吴丽在引导他发现捷径。
可这些操作都不是吴丽能做到的,或者说全世界能做到的,大概只有她了。
记忆中那张娇媚的面容,美丽深邃的眼睛总是带着猜不透的神色,出国学习心理学的这两年,有着许多第一次,而她的存在,是艾伦第一次发现人外有人,在心理学领域,能胜过他的,也就只有那位让他尊称老师的哈佛心理系客座教授缇娜.劳伦斯。
发现自己的思绪又扯远了,艾伦集中起注意力,说:“我家小女友太出乎人意料之外,我的情绪一时没控制住,就飘远了,你没发现吗?录音是从唐铭一出现就开始录制,证明吴丽早就准备好,两份供词都是真实的,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事件,能发生两个不同的过程吗?”
尽管见识过艾伦更加神奇的心理鉴定,但在关于吴丽的事情,沈之敬还是选择了大众都否定的理由,说:“这只是你的想法,根本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吴丽第二份供词的真实性,就是测谎机都不被法庭认可,依我看,第一份供词才是真实的,也和唐铭的录音吻合。”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吴丽要说出一段不一样的经——”艾伦突然恍然大悟,整个人因为思绪的清晰而呆住。
看着他的一场,沈之敬疑问:“你想到什么了?”
艾伦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走进了拘留室,激动的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问:“你知道唐铭抛尸的地点?”
吴丽没有一丝惊讶,她微微吐息,仿佛早已经有了准备,点头说道:“知道。”
闻言,艾伦解开了所有疑问,有种畅快让他无法言喻,像是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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