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那年的秋分,恰逢98年全国范围性的大洪水,全国各地的灵异事件在大洪水中争相涌现,仿佛那一场肆虐大雨冲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甚至有人鼓吹世界末日,圣经里的大洪水灭世,诺亚方舟救世的故事也开始在街头巷尾争相传诵。
洪水刚过,我7岁的脑瓜子还未装的下如此多的神神怪怪,妖魔传说。
农村的七岁,正是满世界撒野的季节,上树掏鸟窝,下河堵虾洞。用奶奶的话说,孙猴儿大闹天宫也就我们这种玩法。
洪水中的两张脸,其实并没有给我造成多大的冲击。更不至于一生绝不下水。虽然偶尔潜在水底想水下迷迷糊糊的远方世界看,总觉得那里有一个庞然大物睁着眼睛在盯着我,随水流飘动的水草,更甚至村中妇孺丢弃的锅盆瓦罐均变成了有生命的鳞片须发,躺在冰凉的水床,自下而上看着因水层折射而缓缓摇晃的太阳,有一瞬间我感觉门前的河流像是一条活物,随波流呼吸心跳。
7岁,意味着我的上学时间已经到了,十里八乡只有一个小学,在一座秃山上的日东小学,里面的学子都是些农村孩子,生性均是好动。半刻也不肯安分下来。
在爷爷的牵领下我搬着一套破旧桌凳到了日东小学的一年级班上,上学的第一天,四五十岁的老师一直在给我们纠正坐姿,老师是个很固执的人,她坚持读书人该有读书人的风姿,谈笑均是风流。
第一天上学摸书本的我,自然不懂啥风姿风骨的。只知道身体与桌子成90度坐上40分钟的滋味实在不怎样,一到课间十分钟看着大家伙都在推胸顿足,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不想当个什么读书人。
我正锤着发酸的脖子,一个黑胖子凑了过来,塞了一把彩衣糖果。那时间糖果可是个稀罕物件,我很狗腿的收下,甚至让了一半座位给这小黑胖子。
这货见我如此作态,两眼放光,吱着牙就迎了过来,一屁股给我坐了大半壁江山,丝毫不客气,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然半个屁也没放上,连忙挪空位置,顺势摸出一颗糖果拆了包装两三下丢进嘴里。
小黑胖看我行云流水的样子愣了愣。
“白玉京”我砸吧着嘴,说了下名字
“周军”黑胖子一陈流利的普通话让我连嚼糖的动作都忘了,要知道在广东,这么个年纪轻轻就操着一口流利的国语,那必定是个人物。
因为这一糖之交,很快便和小黑胖子周军在一起混开了,并昵称其为周黑胖。
因着天生的几分小聪明,我和周黑胖成功的当了混世魔王后,成绩却也在稳步提升,小小年纪的我在日东小学翻天覆地靠的就是三样法宝,成绩、老师和周黑胖。
小黑胖子是个四川过来的走读生,父亲做建材生意,在我们大山旁边盘了个农场伐木,是个有钱人。黑胖子钱多人却不傻,成绩虽也是随随便便。对于自己为数不少的零花钱却管理的井井有条。
日东地区四面环山,水源充沛。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偏僻,野兽太多,各个村子都有拒虎拦。猛兽伤人的消息也时常发生。
随着科技进步,外面的高新技术传入,地理开发的进一步加剧,我9岁那年唯一能时常看见的猛兽就只有蛇了。
“黑胖,待会放学去我家摘柿子吧”我家栽有6颗柿子,状若老槐,秋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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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沙沙作响,如人夜哭。
“不去,不去,上回你躲树上吓我,让我一直梦见槐无木”槐无木是我们这带的一个传说鬼魂,最喜躲树上与人对答,三轮问答过后就勾魂夺魄。
关于槐无木的样子我们这里有好多个版本,有的说槐无木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形象,有的说是一个爱捉弄人小孩子形象。为此我还特意询问过奶奶。
奶奶心里就水鬼啊光是天下间最大的恶鬼,别的什么都是不足为道的小猴子之类的。说了半天也给我说明白当时的槐无木到底是啥。
见小黑胖子如此胆小,我也就兴致缺缺。
“再说了,今天是周四啊,你和郑慧降国旗,还要值日,我可先回家帮忙砍树了”周军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收拾好了书本,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这小子明知道我今天要和小冰人值日也不知道帮帮忙。日东小学规定每天都有两名干部降国旗,打扫国旗室后才能离开,我是每周四,和一个名叫郑慧的小女孩。
郑慧比我们小一年,是个单亲家庭的小孩子,据说父亲是个打拐办的警察,在执行公务的时候牺牲了,留下老婆孩子艰难度日。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郑慧从小就冷冰冰的。所以同学们从小就叫她为小冰人。
进入千禧年,日东与外城初步联通,跟着汽车、电视进来一起进来的是——人贩子。
2000年,人贩集团分外猖獗,对拐出去的孩童,有人愿意买的就卖,没人愿意买的杀人分尸卖器官。当时对于黑市买卖人体器官的打击力度受重重阻力很是艰难。
再加上当时的生活水平和传宗接代的观念,真正活着买卖的孩子并不多,在人贩子的眼中,被他们看中的孩子已经不是作为一个人了,而是一个个行走着可以买卖的器官。
所以当时的人们闻“拐子佬”色变。放学后,老师得分批把孩子送回各自的村子,各村子也组织了青年力量与老师进行交接,确保孩子安全。
降完国旗后,深受各类小说荼毒的我,本着绅士风度和骑士精神我提出了送小冰人回家。
郑慧看着我,精神挣扎了半天,还是向令人闻之色变的人贩子屈服了,有两个人作伴总是安全的,因为出事的小孩子都是落单的,人贩子干的是掉脑袋的生意,必须要保证成率,所以一般不会对两个以上的小孩子动手。
小冰人的家离学校并不远,柿子微黄,已是深秋时分,日落的很快,我把小冰人交到他们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微暗了,我急忙背着个大书包往学校跑,妖魔鬼怪我不怕,但是杀人夺宝的人贩子那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人间阎罗。
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风夹着秋霜,我拉了拉领子,觉得有些凉意
“咦,啊京,你怎么还在这”
听到这声音,我整个人都冰了下来,转过身来,是二年级的数学老师秦伶。一身深红复古旗袍,脸上粉黛浅浅。在微黄的廊灯下,显的无比诡异。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那时日东尚未真正意义上的和外界联通,对于人贩子之防也远没有现在这般苛刻。
那是夏天的一个夜里,天气很是闷热。我坐在奶奶的小屋前,就着抗日故事好好吃了一顿瘦肉粥,奶奶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我扑赶着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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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蚊虫。
看着天上明月和久候不至的山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想跑去清河洗澡,正想着找个借口跑开,奶奶就伸手拿住我正甩着玩的龙母玉佩,帮我妥当戴好,紧了紧绳子,确保不会掉出来后,拍拍我的头温声说道:
“别太晚了”
领命前去的我自是兴高采烈,收拾好衣服就下了水道阶梯,月光照下来,整条清河如玉练银盘。一靠近就觉得清凉铺面,仿佛灵气四益。再走近些,看见远处有一个漩涡状的浑浊缓缓升起。
我心下一喜,难道是前几天我去摸没摸上来的那只草龟?
想到此处,连忙脱了衣服,悄悄潜进水里,在水草的掩映下往那边摸了过去,途中有块树木拦着大半河道,上面满是水草。清清惨惨的,我有些疑惑,昨天来摸虾还不见有这块树,难道是周黑胖家留下来的?不过也不对,树木久了是会浮上去的,看这满是水草的样子,应该日子不短了。怎么没浮上去?
我想到这里就游过去伸手摸了一把,好像不是树木,触感有点像贝壳。当时天色又暗,水中更甚,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活捉草龟回去养着的诱惑比一个“木头”可大多了。水下的世界物质太多,发生怎样的反应,形成了什么东西都不足为奇。于是我又向那团浑浊游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不管那是什么,都肯定不是草龟,能有这动静的块头肯定比草龟大多了。可能是水库流下来的皖鱼。
一想到这个我就更兴奋了,伸手摸向那团浑浊,摸到了一些须发,不禁大喜,这鱼肯定大。
拉着那团水草一样的东西往清水区拖过去,没想到感觉起来挺大,拉起来倒是不重,拉着拉着我感觉不对劲了,因为我感觉我应该是出了清水区的,但是有一个黑影一直罩在我的上方,后面那东西好像不是我拉出来的,是它自己跟着我游出来的?
我想到这里不禁放开了手,松开四肢拼命往前游。只是不管我游多远,我始终在黑影的中心,终于我一口气憋不住了双脚一登浮出了水面。大口吸气的同时,旁边哗啦一声,也有一个庞然大物扭动着像树干的身躯冒出了头,要命的是那个东西的头颅刚好挂在我眼前。皎洁的月光让我们一下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这一幕在我心中久处不散,比我家门口水幕中出现的两张脸庞给我的冲击更大些。
那是一个人面龙首蛇身的怪物,更要命的是她的嘴角正叼着一条正在四处扭动,不断有血溢出来的蛇。
原来那浑浊不是泥沙伴起的,而是蛇血!
这人,不对,这蛇,也不对。
这怪物长着一张温和的女人的脸,还挺好看的,如果她嘴里没有叼着一条正在扭动而且浑身冒血的蛇的话,更如果她没有正盯着我似笑非笑的话。
看了一会,那怪物好像就失去了兴趣,猛的一扎就潜到了河底不见踪影。
而那个怪物的脸现在正挂在我的数学老师脸上,还穿着一件血红色的旗袍,在一个万籁寂静的学校看着我似笑非笑。
胸前的龙母玉佩抖了抖,我伸手按住。飞快的说了声:“老师再见”便冲出去了。
经历过水中的一幕,此刻的我宁愿独自面对一个人贩子也不愿意面对数学老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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