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墨白忽的睁开眼,他伸出手在身前挥了挥,风声不在,落日停在地平线上寸步不移,就连阳光都定格。
“哈……?”
墨白站起身,身形一闪出现在藏书阁中,白色道袍停在一座书架前,洛云熙神情冰冷,眼眸一动不动。
墨白走到她身旁,侧身与她对视,抬手在她身前挥了挥,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视我不见?
盯着洛云熙冰冷的面容看了会儿,墨白心中闪过一瞬邪念,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一只毛笔出现在他手中。
离了观星楼,墨白出现在道馆。
四野暗淡,寂静如夜。
来到墨莺的闺房,墨白瞧见墨莺单手撑着脑侧,脑袋微微向下点去,眼眸半开看书籍,似是昏昏欲睡。
墨白将她抱起,退下她的鞋袜与外衣放到床上,盖好被褥。
随后墨白转身离去,离去之后,床上躺着的墨莺嘴唇微微蠕动,气丝细若蚊翁:“小白……”
墨白身形再闪,出现在东厢的一间房屋,将秦梵挪到一根柱子前,让他抱着柱子,然后再掀飞床被,床被停顿在爬跪着的蛇妖小青身上三寸处。
墨白接着出现在长生道人的住处,发现他正捣碎奇怪的药草,回想起凉都的遭遇,默默给他的房间加了个隔绝味道的结界。
江流年……江流年不在道馆。
最后,墨白来到萧婉儿的闺房,瞧见萧婉儿躺在紫檀木躺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书,看样子应是正读的津津有味。
墨白走上前,拿过书本,书名《游园赋》。
简单的翻看了几眼,墨白忍不住直翻白眼,看着正经的书名,内容实则不忍直视,虽是隐晦不明,但辞藻刁钻,刻意的将读者的思绪向那种地方带去。
……写的很不错!
正当墨白想放下书,抱起萧婉儿体会一番游园之乐时,橙黄的阳光撒入室内,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
“国师!?”
萧婉儿神情惊愕,她慌张站起身,发现自己看的书跑到了墨白手中,心间一颤,晚风将彩霞吹上她的面颊。
美人垂首,柔荑轻扯白袖,红唇蠕嗫,细若蚊翁:“还……还给我……”
墨白笑着将书递了过去。
萧婉儿捏着书角扯了扯,墨白不松手,向她靠近些许,萧婉儿又扯了扯,墨白又上前几步,贴近了她。
萧婉儿抬眉,捏着书角的手不敢动弹了,眉眼轻颤颤,红唇湿答答。
“国师……”
“婉儿……”
夏日傍晚,凉风徐徐,落日余晖拉长紫檀木躺椅的影子,那影子幅度夸张的摇晃起来。
渐黑夜的天色,黄昏中的道馆宛如一副唯美的画卷,东厢处隐隐传出的低嘶声、捣碎声,更是为这副画卷添了几分真实的生气。
藏书阁,洛云熙翻阅着图文并存的书籍,感觉脸上有些凉凉,许是书本上的内容太过吸引人,她并未去在意那股凉意。
月出东山,洛云熙登上观星楼,发现墨白并不在这里,强忍着用神识探查搜寻的念头,她离开观星楼。
回到道馆中,洛云熙直径朝墨莺的住处去,住下来的这些天,她已经发现了,道馆中居住的少数人里,墨白最看重墨莺,其次才是那个与他欢好的美妇人,想确认墨白在哪里,找墨莺就对了。
来到墨莺的房屋前,洛云熙些许诧异,天色虽已黑,但还尚早,然而此时此刻屋内确实黑的,没有亮光。
‘这么早便睡了?’洛云熙疑惑,她能感觉到屋内之人平缓的气息,既然墨莺已经睡下,她就不去打搅了,反正“庙”在这里,墨白不会跑。
缓步朝自己暂居的住处走去,路过澡堂时,洛云熙稍稍顿足,若要让她选出个道馆中最喜欢的地方,澡堂绝对在被选之中。
“嗯?”洛云熙微微挑眉,视线里,萧婉儿穿着修身的白裙,肩上披着浅色轻纱,缓步从澡堂中走了出来。
萧婉儿面颊酡红如醉,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浮肿,乌黑的发丝间带着淡淡水汽,瞧见外面站着的白道袍身姿,微微一愣。
“道长好。”
“你好。”
“道……”
“嗯,怎么了?”
萧婉儿的瞳孔猛的一缩,方才隔着远且刚出来,看不清加脑袋迷糊,此刻离着近夜风吹拂,看得清晰脑袋清醒。
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萧婉儿抬起手,掩着嘴憋住笑。
洛云熙神色不解,为何要看着自己笑?莫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她伸出手,凝水汽为镜,水镜中倒映出一张冰冷的面容,光洁的额上,黑色乌龟显得扎眼,两眼皆被画上了圈,左右两侧面颊上赫然写着昆仑剑仙、嘴毒欠揍。
洛云熙猛地将水镜捏碎,眉宇间浮现凛冽的寒意。
萧婉儿吓的一哆嗦,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许多,夜风不再凉凉而是冷冷,她低下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洛云熙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她看了眼低下头眼神躲闪的萧婉儿,强压下灭口的想法,绷着脸大步朝浴室内走去。
萧婉儿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害怕自己的心声被听去了,她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直到洛云熙从身侧走过,刺骨的寒意扫过她的面颊,她猛地抬头回身喊道:“道长,你现在不能进去!”
洛云熙顿足,没有回身,气氛凝固了数息,她语气压抑着,问:“为何?”
“因为……”萧婉儿语塞,直接说墨白还在里面泡澡似乎有些不太好,她酝酿措辞,用不刺激洛云熙的语气说:“里面还有人的,道长现在不方便进去。”
“谁在里面?”洛云熙心中有猜测,但认识沉声询问。
萧婉儿道:“国师。”
得到答案后,洛云熙步伐更加坚定的朝澡堂内走去,给人一种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萧婉儿惊愕的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瞬闪过无数思绪。
明知道国师在里面,道长为何还要进去?难倒道长要偷看国师洗澡?
不对不对,道长如此明目张胆的走进去,定不是来行苟且之事的。
道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莫非道长怀疑脸上的东西是国师画的?国师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
收敛思绪萧婉儿慌忙的跟了上去,虽然洛云熙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墨白还在里面,可能要承受洛云熙的怒气,她做不到独自离去,她要去挺自己的男人。
澡池中,墨白闭目养神,体内那股神秘的灵蕴浸润过四肢百骸,令他浑身舒爽,此时此刻在喝上一口花神花蜜,这感觉,简直就要升天。
察觉到屋外的动静,凛冽的剑气正朝澡堂内走来,墨白皱起眉,不舍的从这种安逸舒适的状态中脱离,他站起身离开澡池,一身水汽瞬时蒸发,白衣浮现。
洛云熙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她直勾勾的盯着站在澡池边的墨白,愤怒在她面上凝实,宛若即将喷发的火山,开口便是诘问:“前辈,你什么意思?为何这般羞辱我!”
“羞辱你?”墨白装作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淡定的回眸看向洛云熙,下一刻,原地愣神数息,他抬起手,抿着嘴,微微侧过身,不去正眼看洛云熙:“你……噗……你这是何种装扮?”
洛云熙嗓音冰寒:“前辈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墨白眼神微眯,气势凛冽起来,对上洛云熙怒火滔天的眼眸,肃声道:“听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我?”
“不是前辈是谁!”洛云熙克制着嗓音,忍着不怒喊出来,“道馆中修为比我高的只有前辈你一人,其他人可能吗?”
墨白神情睥睨,冷眼盯着洛云熙,问道:“那你说说,我是如何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你下手的?”
“我怎么知道!”洛云熙理直气壮。
“呵呵,你自己都说不知道,就敢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墨白的话狠狠刺入洛云熙的心间:“昆仑墟的仙人都这般不讲道理?”
洛云熙语凝,反驳之语卡在咽喉,欲上未上,她气恼的盯着墨白,试图从后者面上寻得一丝破绽。
墨白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令洛云熙心间波涛翻涌,涌着涌着一股莫名的苦涩突的袭来,久远的回忆闪过脑海。
“你……”墨白惊讶的看着洛云熙,发现后者眼中尽是闪现出泪光。
墨白有些懵,怎么就哭了?
你不是很坚强的吗?
洛云熙咬着嘴唇,转身离开,出了澡堂,御剑腾空,飞离了道馆。
“欸?”跟进来的萧婉儿发现洛云熙又出去了,她困惑的站在原地,瞧见墨白穿着整洁的站在澡池边,“国师,道长怎么了又出去了,方才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墨白摇头,洛云熙莫名其妙的泪光弄的他有一瞬觉着自己跟个罪人似的,犯了滔天大罪。
“国师不愿意告诉我?”萧婉儿靠近墨白,不满的嘟起嘴。
“没什么好说的,”墨白拉住萧婉儿的手,揉了揉她的小肚子,道:“你不是肚子饿吗,我带你去吃饭。”
墨白不想和自己说,萧婉儿心中些许失落,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出口的事情,萧婉儿表示理解,就像她也不希望墨白发现自己看杂书的事情。
“国师,我想吃上次的那种肉粥了。”萧婉儿挽着墨白的胳膊,娇声说。
“哪种粥?”墨白问。
“就、就是那种,”萧婉儿羞涩的低头,“国师上次喂我吃的那种。”
墨白歉声道:“那种做不出来了,那肉是特殊的肉,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萧婉儿努嘴,“好吧。”
墨白盯着萧婉儿的红唇看,大拇指轻轻摩挲过娇艳的唇瓣儿。
萧婉儿舔了舔嘴角,有些痒。
墨白心间微动,一股念头涌现,嘴角渐渐勾起笑容,他轻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种白粥你还没吃过呢,味道不错,还有肉可吃,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白粥?”萧婉儿看着墨白眨了眨眼睛,笑道:“只要是国师做的,我都喜欢。”
墨白眼神宠溺的揉了揉萧婉儿的秀发,轻轻按压她的肩头。
萧婉儿困惑的蹲下身,不解的仰头看着墨白,不是说吃粥吗,怎么让自己蹲下了?
“吃肉,喝粥。”墨白笑容满面。
某物出现在眼前,萧婉儿忽的明白了墨白的意思,神情羞涩,面颊绯红。
澡堂内,澡池中升腾起蒙蒙雾气,雾气晶莹,梦幻美伦。
浅浅雾气中,美人轻轻颔首。
……
洛云熙御剑南飞,夜色中月光下,单一的身影略显孤独,寒风自她身侧划过,带走冰冷的点点星光。
此刻洛云熙脸上已经干净了,冰山面孔不在,神情生动,她是真的生气了。
墨白的态度刺激洛云熙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情,她深刻的记得小时候跟着师父上山,因为根骨问题被其他弟子在背后议论,甚至有人骑脸羞辱她。
那时洛云熙还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别人欺负她,她又不敢还手,只能哭着跑到师父跟前告状。
“你被欺负,与我何干?”曦月仙子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太上忘情,比不近人情跟加绝情。
回忆就像潮水般,一旦打开,便源源不断的接踵而来。
曦月仙子从不回头确认小徒弟有没有跟上,小徒弟摔了个狗啃泥只能默不作声的自己爬起来……
曦月仙子不在乎还未辟谷的小徒弟肚子饿不饿,小徒弟得自己跑去灵食阁,干巴巴的站在后厨等师兄可怜……
曦月仙子不会守着小徒弟入睡,即使小徒弟已经连续数夜噩梦不断……
洛云熙越想越委屈,明明这些事情都是不知多久前的了,如今却在墨白的刺激下一一浮现。
洛云熙揉了揉眼眶,其实与曦月仙子在一起的时光,也不都是苦涩的。
幼年时洛云熙害怕打雷,昆仑墟天穹虚空每月都会有雷光落下,每次天雷滚动时,她都会抱着枕头站在师父的塌前干巴巴的等着,师父睁眼后,会让出些许位置让她睡下。
半夜若是被雷声惊醒,微凉的话语便会自身旁飘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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