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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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蔡河之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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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麒疼得大叫一声,伸手要去抓蛇杖,却不料那条蛇杖灵动异常,伸缩之间,钟麒连抓几下都没抓到,蛮劲发作起来,口里大呼,使出“天罗地网”擒拿手,双手化出数条手臂,非要将蛇杖抓住。使蛇杖之人识得他这一手武功,喝问道:“‘琴箫双怪’是你什么人?”

钟麒一怔,旋即喝道:“我怎么知道是我什么人?”伸手就抓。使蛇杖之人虽不惧怕钟麒,却对钟麒的师门颇有几分忌惮,蛇杖稍稍一缓,便被钟麒抓住。钟麒得意大喊,“抓住你这个大贼。”

使蛇杖之人一惊,旋即恶念生起,心想:就算是你师父来了,我也未必输给他。他心念及此,蛇杖往旁边一带,带得钟麒立足不稳,踉跄着连抢几步,坐倒在地,手上握持不住,蛇杖脱手而出。使蛇杖之人纵身跳起,蛇杖连点,又在钟麒的手臂、腰际连戳的几下。他眼见得调换乌金的计谋被钟麒搅乱,心中恼怒,恨不能立时将钟麒毙于杖下,出手不留情面,每戳中一下,深及数寸,鲜血溅出。

钟麒虽是左支右挡,却是招架不住,腿上又中的一下,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使蛇杖之人纵身跳起,挥蛇杖朝钟麒脑后击去,若被击中,钟麒怕不当场毙命。

恰在这时,一根桅杆燃着大火,吱扭扭响着倾倒下来,使蛇杖之人见势不妙,蛇杖后撤,横着一扫,抽在桅杆之上,将桅杆打成两截,他借势身形后跃,避了开去。等他双脚落地,站得稳当,再看方才钟麒坐倒之处,已是空无一人。他抬头再看,看到一条人影背着钟麒往船舷奔去,想要跳入水中,就此逃走。他哪肯放过,手中蛇杖脱手而出,激射而至,射向那人的后背。

那人正是顾一舟。他见钟麒不管不顾冲上快船,拦阻不及,心中叫苦,只得尾随而至,恰好看到钟麒被一个手持蛇杖的黑衣人连伤数下,迭遇险情,情急之下,他将燃着的桅杆踢倒,将那黑衣人阻的一阻,这才趁机背起钟麒,想要跳水而遁。

他跑出去没几步,听到身后风声不善,想也不想,猛地转回身来,激射而至的蛇杖重重地戳在了他的胸口。黑衣人本以为蛇杖必能将他洞穿,却不曾想竟是刺之不透,饶是如此,也已经将顾一舟撞得气血翻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衣人初时一怔,旋即想到顾一舟身上必是穿得有护身软甲,脚下一滑,飞掠上前,伸手如钩,要抓顾一舟的面门。

顾一舟见他五根手指弯曲,犹如利爪,可比丁奇的鹰爪功犀利得多,哪敢硬接,这时候快船之上大火已呈熊熊之势,更有火势延烧入船舱,火焰自船舱升腾而上,将甲板烧得发烫,。顾一舟眼明手快,重重一拳打在甲板上,拳劲加上火势,顿时将船板打得裂开,露出老大一个窟窿,顾一舟抱着钟麒合身一滚,从窟窿当中滚落下去,掉入船舱。

两个人重重地跌落下去,摔在了船舱的地板上,钟麒身躯胖硕,压在顾一舟身上,把他压得一呲牙,抬头再看,黑衣人正要跟着跳入,火势卷起,将他逼退,身形在窟窿口一晃,消失不见。

顾一舟这才顾得上查看钟麒的伤势,见他周身上下被蛇杖戳中好几处,鲜血直流,不由得心中大感歉疚,钟麒倒是满不在乎,只是愤愤地说道:“那个大贼果然很大,嗯,比你说得还要大,应该有这么大。”他双手比划出老大一个圈,想了想,又往外伸展出一点。

顾一舟脑中想的全是无论如何也要救钟麒出去,他看到周遭之下火势不断蔓延,烤得肌肤滚烫,热风扑面,心中暗暗吃惊,伏身下去,看到船舱后面火势略小,赶紧搀扶起钟麒,往后就走,走过船舱当中堆放的一袋袋货物,钟麒伤势沉重,站立不稳,带得他身子一歪,险些跌倒。顾一舟赶忙伸手过去,撑住堆放的货物,触手粗粝,心想:这便是那劳什子的乌金了,可莫要害得我和钟麒丢了性命。

走出去十几步,火势略小,他惊魂稍定,正要寻路出去,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不用看他的面容,顾一舟的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不消说,来的正是那个黑衣人,此时此刻摇曳的火光投在他的脸上,显得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阴沉,充满敌意,喝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谁支使你们来的?”

顾一舟心知武功与他相差太远,到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关,放脱了钟麒,就要纵身上前,却被钟麒一把拉住。钟麒喊道:“这个大贼厉害,你打不过他的,快逃。”说话的功夫,钟麒已经猛扑上去,双臂张开,又使出“天罗地网”擒拿手法,大喊道:“这回一定要抓住你!”

黑衣人身形闪动,蛇杖扬起,从他的手臂间穿过,直戳他的面门。这时候顾一舟也已经揉身上前,笔直的一拳朝黑衣人打去,使得是“五郎棍法”中的一招,叫作“半月冲霄”,只是将棍法变成了拳法。黑衣人方才算是与他交过手,知他武功平平,见他使出“五郎棍法”,当他是五台山明光寺的弟子,不以为意,单手执杖,去势不减,刺向钟麒,空出一只手来,算准了顾一舟出招的方位,运指如钩,朝顾一舟的手臂抓落。

哪知道顾一舟陡然变招,手臂翻转,改使了一招“有凤来仪”,五指合拢有如凤嘴,去啄黑衣人的“太阳穴”,正是山西梅花堡凤四娘所创“天凤十三式”中的一招。黑衣人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不过他武功到底高出顾一舟许多,脚下一滑,闪身避开,带动蛇杖也跟着撤回,又使出一记“幽冥爪”,正是破解顾一舟这一招的妙招。可是紧跟着顾一舟又变了一招,这回使得是从丁奇那学来的“面如人色”,也是屈指如钩,抓向黑衣人的面门。

若是单打独斗,黑衣人不消两三个回合便能制住顾一舟,可是他既要分出大半的功力应付钟麒,更兼顾一舟豁出性命,不管不顾地连使杀招,一时之间反倒被迫得有些手忙脚乱。三个人在船舱中闪展腾挪,斗在一起,火势也从船头蹿到了船尾,将三个人的衣衫烤得滚烫。钟麒兀自大呼小叫,虽是身形胖大,却是行走如飞,也是招招抢攻。

黑衣人在光明教中位列十方长老之一,武功高强,为人狠辣,素有恶名,如今见到竟被两个无名之辈纠缠不休,心中恼怒,大喝道:“看你还能使出多少招式!”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蛇杖抡起,将钟麒逼退,又是一记“幽冥爪”朝顾一舟头顶抓落。

顾一舟遭遇师门变故,流落江湖,他为人颇有几分机灵,这里学的一招,那里学的半式,武功招式上便显得驳杂,不过他到底内力平平,哪里会是黑衣人的对手,见他的“幽冥爪”抓了过来,连使“太祖长拳”中的“井栏”、铁砂掌中的“后天掌”和“天凤十三式”中的“落凤坡”,想要将他的招式封住,哪知道黑衣人使得是个虚招,引得他身形上趋,下盘空虚,旋即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将他踢得倒飞出去,后背撞在了船壁上,滚落在地,跌入火中,顿时将他的衣衫、头发一起燃着。

钟麒见状大惊,怕黑衣人还要出招伤及顾一舟,猛扑上前,拳掌相击,飞腿相踢,恨不能将眼前的黑衣人一招制住。可是他武功原本不如,又少了顾一舟相助,再斗的五六个回合,被黑衣人一杖扫中脚踝,其疼入骨,跌倒在地。钟麒还想翻身跳起,早被黑衣人一脚踏在胸口,喝道:“小子,快说,‘琴箫双怪’是你什么人?”黑衣人犹自不想平白无故招惹了那两个对头。

钟麒吼道:“你自己去问那什么怪,总来问我作甚!”他一把抱住了黑衣人的腿,张嘴咬了下去。黑衣人方才与他打斗,见他轻功、掌法颇为精奇,显见得师承有自,更与那对江湖上出名的怪物颇有渊源,故而有此一问,却哪里料到钟麒会突然使出无赖小儿打架不过张嘴咬人的神功,一下子被他死死咬住,疼得哎呀大叫,屈膝一撞,将钟麒撞得口鼻流血,摔到一旁。

黑衣人心头大怒,飞身上前,挺蛇杖往钟麒的胸口戳下,恨不能立时将他戳个对穿。就在这时,顾一舟猛扑上来,抱住了钟麒,黑衣人的蛇杖就戳在了顾一舟的后心,内力到处,戳得他五脏六腑好像挪了位,嗓子眼发咸,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黑衣人连着两杖没能将顾一舟戳穿,已知他身穿软甲,当即举起蛇杖,连挥得几下,将顾一舟的衣衫划破,露出里面的软甲,再找准了束甲的丝带,蛇杖点的几下,软甲滑落。他伸手捡了起来,心想:这倒是个好玩意。

钟麒怒道:“你果然是个大贼,不对,是个老贼。”他看到黑衣人鹰鼻鹞目,须发皆白,故而从大贼改呼为老贼。黑衣人冷笑一声,蛇杖举起,使出十足的力道,往下直落,要将顾一舟和钟麒一体戳穿。

就在这个时候,说时迟那时快,船舱的后门猛地被人踢开,人还未进来,银光闪处,一把暗器射了进来。只见这把暗器飞到半空,突然分开,或直射,或拐弯,破空声响,如展开的一张网,将黑衣人罩在当中。黑衣人赶忙撤杖,身形急往后退,蛇杖抡起,划出个圆圈,叮叮当当响声一片,将银针击落,心中一凛,心想:天台庵的尼姑到了。

紧跟着一条黑色的人影飞掠进来,不由分说,挺剑就刺。黑衣人挥杖相应,带起一片风声。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转眼交换了七八招,未分胜负,各自收住,凝神相对。就见来的这个人身穿缁衣,四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此刻却是面沉似水,横眉怒视,喝道:“原来是俱灭长老,果然是光明教的人在捣鬼。”

俱灭长老原本想问来的是定心师太还是定尘师太,既是与她交上了手,倒也不必再问了,只因天台庵里除了掌门定念师太,便属定心和定尘两位师太武功最高。这二人本是双生姐妹,长得一般无二,俱入佛门,等闲分辨不出,唯有一样,定心师太性情温和,慈眉善目,定尘师太却是性如烈火,刚直不屈。来的这位师太既是二话不说,出手就打,那自然是定尘而非定心了。他见掉包之计已然破灭,当即笑道:“师太既是来了,在下告辞。”

他转身要走,定尘师太哪肯放过,呵斥一声,手中的青钢剑照他后心刺去。俱灭长老闻听风声,举杖相迎,剑杖相交,他察觉定尘师太未出全力,心知她自矜身份,不欲在人背后出手,单只是要将自己截下,心想:莫非老子还怕了你?他回转身来,蛇杖舞动如飞,将一套“灵蛇杖法”一招接着一招使将出来,当中夹以“幽冥爪”,当真是犀利异常。

定尘师太看着身形瘦弱,内功、剑法俱臻一流,举剑相迎,两个人战在一处,转眼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负。照道理说,定尘师太的内功比之俱灭长老略逊一筹,但是“天台庵”的“大悲剑法”原本讲究的就是以柔克刚、以弱胜强,更兼暗器功夫天下独步,俱灭长老心存忌惮,不敢迫得太紧,就见两道身影往复不断,映衬着火光,都是迅捷如电,出手如风,比之方才俱灭长老与钟麒、顾一舟的打斗要精彩得多。

顾一舟从钟麒身上爬下来,看到一个中年尼姑和那黑衣人斗得激烈,脑子里一阵迷糊,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天台庵的师太到了。顾一舟扭头再看钟麒,见他怔怔地盯着场中相斗的二人,便问道:“你要不要紧?”顾一舟连问几声,钟麒浑若没有听见,并不理他。顾一舟怕他受伤沉重,神志迷糊,赶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钟麒一甩手,将他的手格开,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别烦我。”顾一舟听他说话中气有力,稍稍放心,猜想他是输给了俱灭长老,心头恼火,便不再多言。

这时候船舱外面远远地传过来一声长啸,声音清亮,内力纯熟,一听便知来的是高手。听到这一声长啸,定尘师太也是扬声长啸,手上没有停的分毫,连使数招,又射了一把银针,既拦住了俱灭长老的一记杀招,更连消带打,攻其中路。

俱灭长老猛然一惊,心想:不好,这尼姑的帮手来了。听声音,必是定念师太。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转身就走。定尘师太扬手射出一把银针。“天台庵”的暗器功夫有其独得之妙,这一把银针掷出,每一枚银针受力各各不同,又互相激荡,竟是从俱灭长老的身后射出,飞到他面前,倒飞回来,将他的去路封住。定尘师太跟着使出一招“斩妖除魔”,青钢剑斜着劈出,要将俱灭长老的退路封住。这一手暗器、剑法的功夫正是定尘师太的绝招,此时使出,料得是虽然未必能伤得了俱灭长老,却也必能将他截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钟麒抓起身边一截烧得掉落下来的船木,猛地跳起来,拦住了定尘师太,呼呼地挥舞,势如疯虎。这番变故陡然发生,将船舱里几个人看得都是呆住了。顾一舟忍不住喊道:“钟麒,你发什么疯?”定尘师太方才看到钟麒和顾一舟与俱灭长老激斗,险些丧命,故而出手相救,虽然不知他们二人是谁,料得是友非敌,哪里想到钟麒会发作起来,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了,再见他神态痴狂,招式凌乱,几无章法,心想:这少年莫不是中了俱灭长老的什么独门毒药,又或者受伤甚重,伤及心腹,以至于神志失常?

心念及此,她虽是秉性暴躁,也只得稍稍压住火气,侧身闪躲,说道:“这位少侠尊姓大名?伤及何处?你且让开,待贫尼抓住了俱灭长老,再替你疗伤。”

钟麒大吼,“这个老贼是我的,你要抓贼,就抓别的贼去。”他想到眼前这尼姑竟然要跟自己争抢老贼,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将船木又是直上直下地乱打。俱灭长老听了初时也是一愣,略一思忖,顿时明白,所谓老贼云云当然是指自己,那胖子不愿定尘师太抢了功劳,故而出手拦阻。他哈哈大笑起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胖子是个傻子。他既是无了后顾之忧,蛇杖一挥,将银针拨落,去势未尽,撞在船壁上,顿时将船壁打出一个窟窿,飞身而出,跳入水里。

定尘师太连变身法,想要绕过钟麒,哪知道钟麒竟也是轻功不弱,步步相逼,将手中的木头舞动如飞,带得上面的火焰扑面而来,倒把定尘师太的缁衣烧着一角。

定尘师太眼睁睁看着俱灭长老跳入水中,又是一把银针射出,还没等射到,俱灭长老已经沉入水中,踪影不见,那把银针徒劳地激起几个细小的水花。她心头大怒,瞅准了钟麒又是挥船木过来,身子微微一侧,让过船木,倒转剑身,用剑柄在钟麒的手臂上一敲,钟麒执船木不住,掉落地上。

定尘师太挥左手,就要给他一记重重的耳光。突然之间,又有一条人影从舱门飞掠进来,迅捷如流星赶月,恰好赶到,伸手掌过来,啪的一声,接下了定尘师太这一掌。定尘师太这一掌原未使出内力,来的这个人却是掌心处内力外吐,顿时将定尘师太推得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她生性刚强,宁折不弯,与来人一击掌,便已料知来人的内力比自己高出不少,却是恼怒于这个人突然偷袭,脸上怒气一显,左手就摸到了衣袖里的“无影弩”。

这边厢钟麒看清楚了来人,乐呵呵地喊道:“娘,你怎么才来?”中年妇人并不理他,直盯着定尘师太,怒道:“以大欺小,真是好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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