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到门前,突然唱曲的那人低声惊呼,似乎吓了一跳,旋即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郝爷,您老人家怎么躲在屋顶上?”两条人影从窗前一掠而过,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咚咚有声,接着有个粗壮的声音说道:“原来你这个小滑头的窝藏在这里。你上回赌输的钱总该还了吧?再要拖欠,当心老子把你揍得连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听声音,那叫郝爷的汉子扯住了唱曲之人作势要打,把他的同伴急得赶忙上前拉住,连声喊道:“你住手。干嘛要打人?他欠你多少钱?我还你就是。”声音清脆,竟是个女孩。
郝爷哼了一声,说道:“他在赌场输了一两三钱银子,拖欠了半个月,连本带息一共算三两五钱银子。”女孩惊道:“怎么要这么许多?”郝爷冷笑道:“你不还也行,老子就拉他回去,少不得砍断他一条手臂,看看日后谁还敢赖游龙帮的赌债。”
唱曲之人连声哀求,“小青,你看看我们还有多少银子,先还给郝爷。”小青摸出来一块手帕,里面抱着一些细碎银两,正想清点,郝爷一把夺了过去,笑道:“不用数了。这里就算二两银子,剩下的再给你们七天。七天还不上,就连本带息算三两银子。”
小青怒道:“可有这么欺负人的吗?”郝爷冷笑道:“大爷就欺负你们了,你们又能怎么样?”他顿了一顿,笑道:“小青,你长得这般水灵,何必流落街头,做个小乞丐?若是肯去花月楼,准保把里面的姑娘都压下去。”
小青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猛地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郝爷惊呼起来,“蛇,有蛇!”他手忙脚乱地拍打全身,显见得是有一条蛇在他周身游走,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郝爷的同伴看出古怪,一把抓住唱曲之人,将他一条胳膊扭到身后,疼得他哎哟直叫,对小青说道:“快把蛇弄走,要不然老子拧断他的胳膊。”
小青虽是心头恼火,到底记挂唱曲之人,又吹了一声口哨,郝爷看到一条小青蛇从自己的衣领处一蹿而出,跳到地上,游走甚快。小青蹲下身去,伸出手臂,小青蛇钻入她的衣袖,转眼不见。
郝爷惊魂甫定,张嘴要骂,远处有人朝天上射出一支响箭,直入云霄,声传四野。他的同伴皱眉说道:“发现姓孟的行踪了,帮主招呼我们赶紧过去。”他将唱曲之人往边上一推,拔腿循着响箭射出的方向奔出去。
郝爷瞪了小青一眼,不敢怠慢,跟着要走。唱曲之人突然问道:“郝爷,我听说今晚游龙帮约了马帮打架,谁输谁赢?”郝爷啐了一口,说道:“姓孟的打死了光明教的少教主,闯了天大的祸,马帮的人一个都别想活,说不得连游龙帮也要跟着倒霉。”他想起游龙帮已并入光明教,又说道:“以后你也不用总是求老子要加入游龙帮了,如今只有光明教,再无游龙帮。”他奔出去几步,又转回头来,大声说道:“你若是发现马帮的人,记得来报,赏银二十两,足够你还了债,再好好赌几把。”唱曲之人连声道好,郝爷大笑起来,跑得飞快,跟在同伴后面,一前一后,越跑越远,没了踪影。
孟去病听了郝爷的话,心头一紧,又往床底深处躲进去一点,蜷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一口。这时候原本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人走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气冲冲,走到床边,猛地坐下,将床板的灰尘震得落下,孟去病险些一个喷嚏打出来,赶忙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另一个人打着了火折子,点亮一盏蜡烛,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青,你不开心了?”听他说话的声音,正是方才唱曲之人。小青一下子站起身来,哼了一声,往旁边走出去几步,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要跟着我。”
孟去病躲在床下,偷偷打量,只见这小青芳龄十五六岁,身上衣衫褴褛,连缀着一个补丁接一个补丁,脸上虽是脏兮兮的,却难掩秀色,只是此刻双目微蹙,正在生气。唱曲之人陪着小心,说道:“你是怪我赌钱输了?我是看到一副手镯,特别配你,想买来送给你,可是钱不够,才去得赌坊。”
小青摇头说道:“我气的不是这件事,我生气是因为你想加入游龙帮。”听了这话,方才唱曲之人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走到小青身边,跳到一张桌子上,盘腿坐好,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事生气。我随口说的,你也当真?小小的游龙帮怎么容得下我这个混世魔王。”到这时孟去病才看得清楚,见他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周身破衣烂衫,裤子上破了老大的窟窿,膝盖都露在外面,分明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小青怒色稍缓,说道:“就是说呀,我们管自己活得自由自在,何必要投入这个帮、那个派的。”小乞丐摇头说道:“活得自由自在可不够。等我长大了,我们也要开山立派,建一个老大的帮派,就叫美女帮,到时候那些七大派、光明教统统都要归顺我们。”孟去病见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心里想:这个小乞丐口气倒是大得很。
小青听得有些诧异,问道:“你是混世魔王,创的帮派也该叫魔王帮才对,怎么叫美女帮?”小乞丐大笑道:“因为你是大美女呀,当然就该叫美女帮。”他说着话,半个身子倚靠过去,说道:“到那时,你就是美女帮的帮主,我嘛就是……。”
他话音未落,突然惊叫起来,原来是一条青蛇不知什么时候游走到了他的肩头,昂头吐出信子,作势要咬。小乞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哀求道:“小青,我不敢了,求你快把它弄走。”小青嫣然一笑,吹了个口哨,青蛇如听号令,从小乞丐身上游走而下,又钻入小青的衣袖里。
小乞丐看着小青在烛光下掩嘴轻笑,眼波流动,明媚动人,忍不住叹道:“我要是能撞见一两个马帮的人就好了,将他捉住,送到光明教,换来银子,就可以给你买下那副手镯。”他说得情难自已,孟去病听了却是心头大怒,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地扇他几个耳光。
小青正色说道:“我可不稀罕什么手镯。这些个江湖帮派,你争我抢,杀来杀去,你当人家都是好惹的?”小乞丐腾得一声,跳到地上,学着戏台上武将出马,拉了个架势,说道:“呔,你休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他双拳横击,使了一招“饿虎扑食”,说道:“我这一拳要把铁千秋打翻在地。”他又飞起一脚,朝墙壁踢去,说道:“我这一脚要把孟霁云踢倒。”只是他这一脚才碰到墙壁,猛地一歪,咧嘴喊起疼来。
小青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上回和人打架,伤还没好,怎么又要胡闹。”小乞丐嘻嘻一笑,靠在她身上,挪到了桌旁,重又坐下。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跑得甚急,一个人径直奔到了屋里,见着屋里的这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天哥、小青姐,你们已经回来了。”小乞丐见到来人,神情紧张,问道:“小猴子,事情办得怎么样?”孟去病见来的这个人也是与小乞丐相仿的年纪,生得瘦小,却甚是机灵,果然像一只小猴子,只是穿着打扮却颇为齐整,看着不像个乞丐,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厮。
小猴子只是笑嘻嘻的,并不说话。小乞丐顿时明白过来,一拍大腿,兴奋地喊道:“好你个小猴子,我就说这事非你不可。”小猴子得着他的夸赞,得意洋洋,从怀里慢腾腾摸出来一副玉镯,晃得一晃,烛光照在上面,晶莹剔透。
小乞丐一把夺过来,捧到小青面前,喊道:“你看见没,这副玉镯漂不漂亮?你快戴上。”小青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你们哪来的钱买?”她见小乞丐笑而不答,便故作生气,对小猴子说道:“你要是不说,这镯子我不要。”
小猴子看了看小乞丐,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笑着说道:“小青姐,你别生气。这都是小田哥设下的妙计。”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道:“你看到没有,我今天换了一身新衣服。”小青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不解地点了点头,小猴子得意地说道:“要骗回来这副手镯,靠得就是这身新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