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看着楼下的那怀抱残破的布熊,咬牙跪地的少女,以及周围那冷漠的看客们,轻笑一声后开口:
“你觉得,世界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浮攸转过头,他意识到苏幕这是在问他。
不假思索的,浮攸直接肯定道:“一定是好人多。”
“为什么?”
苏幕感到有趣,他还以为浮攸至少会想一下呢。
浮攸没有丝毫犹豫,神色认真道:“因为我遇到了李爷爷,遇到过院长,遇到了苏兄你,所以我相信世界上好人多!”
即便浮攸是天煞孤星,即便浮攸遭遇过种种不公,即便浮攸亲眼见识过望南村的惨剧,可当问起浮攸是否相信人性之善时,浮攸的回答一定是“相信”。
苏幕一愣,笑了笑:“其实在我看来,答案是都不多。”
一旁的乌鸦小声哔哔:“其实我觉得是坏人多来着。”
苏幕没去搭理乌鸦,只是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世间最多的是善的有限,却又坏的不够彻底,是心中有着一点点的善良,却也有着一点点的恶意的平凡人。”
说道这里,苏幕指了指楼下那群人。
“就好像如今围绕在那女孩身边的这些人一样!”
这些人感叹于女娃小小年纪却如此命苦,竟流落至此,连为母亲下葬的钱都没有,纷纷向女孩投去悲悯的目光。
可如果想让这些人大发善心的从腰包里拿出一文钱赠予女孩,却又会被这些人无情拒绝。
这些人之所以围在这里,只是因为这种事对于这普通小城的百姓来说也算稀奇,酒足饭饱之后过来凑个热闹,之后再将这里的事添油加醋当作饭后谈资。
至于那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是生是死,谁又能帮小女孩为母亲下葬,谁又在乎呢?这些人顶多帮小女孩骂一骂那无良地主。
毕竟不是小女孩不想直接为母亲下葬,只是谁也不知道即便是荒郊野岭的土地,又属于哪位地主,哪位员外。
白悠悠跪在地上,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打量着,身体隐隐颤抖,下意识的想要依靠母亲。
只是当白悠悠扭头看到被草席卷起来,躺在冰冷地上的,只漏出一双惨白脚踝的尸体时,却还是默默将头转了回来。
以前她遇到任何不开心时都可以迈进去哭诉的怀抱,如今再也已经张不开双臂。
强忍住发酸的鼻子与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白悠悠忍住心中悲伤,只是紧紧抱住怀中布熊,跪倒在地上,再一次无声向眼前众人磕头乞求。
至少,至少请让母亲有一口体面的棺材下葬……
“女娃,你这不行啊,说点啥呀,只是跪着谁知道你要什么?”正在这时,人群中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与玩弄。
“莫非你是个哑巴不成?”
人群传来一阵稀疏的笑声,如同蛇群吐信一般。
白悠悠脸上浮现出一阵阵的挣扎,然后也只是捡起碎石,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求求你们,请……请帮帮我,我只想……只想为母亲下葬!”
白悠悠的字迹虽然稚嫩,可却清秀端庄,让人赏心悦目。
“喂喂,不会真是个哑巴吧?”
之前那充满恶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到女孩面前。
周围其它百姓看到这个人影,眼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丝畏惧与厌恶。
张二麻,十里八街有名的泼皮无赖,自小便是孤儿,游荡在邵阳城的街头,一直都是干着各种偷鸡摸狗的事来维持生活,也一直被人所不齿与厌恶。
可后来这张二麻却因为狗屎运,意外撞见了一桩机缘,吃了一枚灵果,竟由此修成了筑基境修为。
筑基境修为虽然在邵阳城无数修士中只能说是垫底中的垫底,蝼蚁中的蝼蚁,可对邵阳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不可违抗的存在。
之后这张二麻还加入了绍阳城铁拳帮,当了铁拳帮的打手,便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平日里张二麻专门以做尽恶事为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仿佛要将当年在邵阳城街道上受过的冷嘲热讽统统加倍还回去一样。
而铁拳帮在这小小绍阳城也算是地头蛇般的存在,所以这张二麻作为铁拳帮的打手,加上平日里出手最是毒辣,每次对其他人出手都仿佛豁出命一样敢打敢拼,久而久之便也无人敢惹。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张二麻狰狞一笑,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了白悠悠那娇小的手背上。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这张二麻对个小女孩都下手这么狠的!
你个筑基境体修欺负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你还是不是人了?
但这群人心中菲薄归菲薄的,但要说有谁敢站出来阻止,那大家也只敢在心里菲薄一下了。
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怎么敢惹这个凶神?
而白悠悠此时只觉得右手传来一阵如同骨裂一样的剧痛,努力的想要将手抽出来。
可张二麻只是坏笑的看着脚边如同蝼蚁般挣扎的女孩,裂开嘴,露出森寒的牙齿,笑容戏谑而玩味,如同猫捉老鼠。
当年他为了半个落地的馒头向人乞讨,那人也是如此踩在他手上,如此捉弄于他,还说了那句让他如今也依旧记在心底的话。
“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本大爷出钱帮你安葬你母亲也不是不行。”
张二麻看着女孩那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快意。
然后张二麻便看到了白悠悠那即便因为疼痛都不曾放开怀中布熊的左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区区乞儿,也配拥有属于自己的玩具?他当年可是与老鼠野狗争食,不敢奢求一点玩乐!
这家伙又怎么配?
张二麻抿起刻薄的嘴角,加重了脚上力道,终于迫使女孩痛得松开左手。
而此时的张二麻子也瞅准时机,一把抓过那本就破烂的布熊,然后在女孩绝望的眼神中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将布熊直接撕成了粉碎!
雪白的棉絮在白悠悠面前满天飞舞,一如那年冬天,她在开心玩雪之时,母亲微笑着向她招招手,神秘兮兮的将这个亲手缝制了好久礼物交到她手上时的场景。
只不过那时,天虽隆冬,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而如今已是春末,可她的心却是寒意冰冷。
女孩呆呆的望着眼前四散的棉絮,然后迷茫的看向四周,可周围人在张二麻那威慑的目光中也只是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过头。
白悠悠眼神逐渐灰暗,一颗心逐渐跌入无尽的漆黑深渊。
张二麻将脚放在女孩的肩膀上,轻轻一用力,将女孩踹倒。
“喂喂,别愣着啊,开口求我,只要把大爷求的开心了,大爷我有的是钱!”
张二麻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一如看见当初那瘦弱无力,满身泥泞,并且地位卑贱的自己一样。
而如今的他高高在上,肆意欺凌着小女孩,似乎也是想要与“当初的自己”做出割裂。
现在他张二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口吃的需要跪在地上,被人踩在脑袋上的少年了,现在的他,高高在上!
“求……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安葬母亲!”
只是正当张二麻得意之时,空灵的声音响起,人群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那衣衫破烂的脏兮兮小女孩。
本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乞儿,可谁曾想这乞儿的声音竟犹如天山清泉般动听!
这个空灵清澈的声音,仿佛能直入人心灵深处一般,洗涤污秽。
张二麻也愣了一下,然后眼中大喜。
他出入勾栏无数,见过不少名妓,听过不少悠扬婉转的曲子,可从未听过如此天籁动听的声音。
如果用这等嗓音唱出那些莺啼小曲,怕是能让无数人疯狂吧?
张二麻大喜的自然不是能听到好曲,而是能唱出这等曲子的人可以创造出来的惊人财富!
“捡到宝了!”
张二麻狂喜之后一只手在戒指上轻轻一抹,手中忽然多出一块银锭,递到了小女孩面前。
“这块银锭,足够你给你母亲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了。”
看着张二麻那贪婪如鼹鼠般的目光,白悠悠虽然由衷的感到恶心,但为了母亲能够安心下葬,白悠悠还是鼓起勇气,向那块银锭伸出手。
只是当白悠悠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银锭时,张二麻直接将银锭一收,然后坏笑着反手握住了白悠悠的手腕,眼中闪过奸计得逞的笑意。
和一个蝼蚁讲公平?
笑话!
“放……放开我!骗子,你个骗子!”
意识到上当受骗的白悠悠惊慌失措的挣扎着,另一只手不断拍打着张二麻。
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用尽全力又怎能伤到一个筑基境体修?
白悠悠的力道落在张二麻身上,简直如同蚂蚁撞击一样。
并且被如此悦耳动听的声音,张二麻反而觉得还挺舒服。
“别担心,你母亲我肯定帮你安葬,但前提你要卖身于我,卖身葬母,话本里不都这么写吗?只是简单跪着磕几个头说几乎话就想不劳而获?”张二麻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抓住白悠悠。
一听到“卖身”两字,白悠悠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断的摇着头,即便还小,可她也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不,我不要了,放开我!”
张二麻狞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了!”
白悠悠如同困兽幼崽一样,眼中含泪,无助的看向四周。
可大部分人也只是叹息一声,不敢去面对白悠悠的目光。
“这个混蛋!”
有之前在酒楼的修士看到这一幕怒骂一声,下意识的想要出手。
区区筑基境,也敢如此嚣张?离夏仙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这修士下一秒就被同伴连忙拉住:“师弟,不可!冷静点!”
“为什么啊师兄?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这等惨剧的发生吗?你我皆是灵台境,还用怕一个筑基境?”那暴怒的修士咬牙问道。
“他一个筑基境自然不足为道,可这家伙背后站着的可是铁拳帮,铁拳帮帮主可是金丹修士,听说那位帮主甚至与城主有关系的。”师兄急匆匆解释道。
见义勇为自然没问题,可也要考虑后果啊!
他们小门小派的,自己与师弟能够成就灵台境已经是宗门百年来最好的苗子了,他们身上还有着壮大宗门的责任在。
“难道要因为我们的一时冲动,为宗门带来灭顶之灾吗?那可是金丹境体修!”那师兄按住师弟的肩膀狠狠晃了晃,让师弟冷静一些。
而那性格耿直的师弟在听到这句话后转头看向少女那乞求的目光,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紧握,面色抽搐。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即便是死他也会出手相助,可……他背后有师兄,有年迈的师父,还有着宗门。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任性,毁掉辛苦培养自己的宗门……
耿直的少年神色悲哀的转过头,眼神躲闪的不敢再去看女孩的目光。
少年终究屈服于现实,终究不能快意恩仇。
而看到这一幕的白悠悠也只是凄然一笑,看到脚下满地散落的白絮,与尸首分离的布熊,最后看向躺在一旁的母亲的尸体,手中力道渐渐放弱。
至少,至少,也应该让母亲能够下葬吧?即便,代价是她的身体。
看着逐渐放弃抵抗的女孩,张二麻狰狞一笑,准备强行带女孩离开这里。
可正当张二麻准备动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喂!”
众人连同张二麻一同抬头望去,一张俊俏清秀的面庞映入眼帘。
少年春衫薄,斜倚楼窗,双手抱怀,笑意如阳。
张二麻眯眼打量了以下少年,却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只能先声夺人,开口威胁道:“小子,你在叫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把头给本大爷缩回去,本大爷可以既往不咎!”
可未曾想,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从楼上轻轻一跃而下,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小女孩,向对方招了招手。
“来我这里。”
少年的语气平平淡淡,却有着别样的温暖。
看着楼上少年投来的目光,目光中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如同一颗种子扎根在白悠悠心中,这一刻她内心竟升起了无穷的勇气。
趁着张二麻分神,白悠悠挣脱了张二麻的束缚,头也不回的就向苏幕的方向跑去!
如同被黑暗笼罩的少女努力奔向光明一般!
“混蛋,给我站住!”张二麻大怒。
察觉到背后的怒火,白悠悠直接闭上眼睛,咬牙继续向前奔跑,对于身后的致命杀机不管不顾。
她也不知道为何,只因对方的一句话,她便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如此大的信任,甚至让她忘记生命的危险。
在张二麻即将够到少女的前一瞬,少女成功扑进了苏幕的怀中。
身材娇小的女孩勉强到苏幕胸口,如今依旧闭着眼睛,死死揽着苏幕的腰,将脸迈进了苏幕的胸膛。
而苏幕也不嫌弃,只是双指并拢,随意掐了个剑诀。
下一秒一道锋锐的天光乍现,落在了张二麻眼前。
一柄素白长剑携带着凌厉剑气,剑尖直指张二麻的眉心。
一滴殷红从张二麻眉心处涌现,顺着张二麻那满脸麻子的脸滑落,最后滴下,在地面上炸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这剑尖之要多进眉心一寸,张二麻怕是当场身死。
而在剑的另一端,苏幕淡漠的注视着张二麻。
“御剑?”
这一手露出,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想要御剑,至少也应该是金丹境修士才能做到的手段。
那少年如此年轻,竟然会是金丹境剑修?
再看那柄素白长剑灵光闪烁,竟是一柄上品灵器,还是极品中的极品那种。
这少年剑修从哪冒出来的?
眼看张二麻不敢动弹,苏幕手指一勾,暮霞摇摇一晃,直接收剑入鞘。
察觉到怀中瑟瑟发抖的身躯,苏幕慢慢蹲下身体,让自己与女孩平视后温和的笑道:
“放心,有我在,不用害怕。”
苏幕的一句关心,让从父母被杀死,村子被屠,自己被掳走到现在都未曾哭过的女孩瞬间红了眼眶,眼中的泪水决堤,恨不得哇哇大哭,以宣泄自己心中压抑好几天的惶恐与委屈。
心中万般委屈,说与谁人听?
当世界上没了依靠,剩下的这些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也只是当作笑料罢了。
而苏幕却只是将手掌放在女孩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道:
“不要在失意的时候失态,特别是当你没了依靠时,万不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别人看,他们不配的。”
白悠悠懂事的点了点头,将苏幕这句话记入心底。
苏幕站起身,拉起白悠悠的手准备上楼。
可就在这时,那张二麻却面色狰狞的主动挑衅,向苏幕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如果你杀不了我,这事没完!”
“嘶,这张二麻这么勇的吗?”
“这家伙看不出来那少年来历惊人吗?不管是少年本身就是金丹境,还是周围有金丹境剑修跟随,明显都不是一般人,这铁拳帮哪来的勇气?”
“这张二麻向来不要命,可能还想用混不吝的做法逼迫那少年?”
……
张二麻的挑衅出乎所有人意料,因为就算是他们都能猜到那少年来历不凡,绝不好惹,对方放张二麻一马都是仁慈之心了,可这张二麻不但没领情,反而还咄咄逼人。
刚刚那一剑,莫不是伤到脑子了?
张二麻的反应让苏幕也有些意外,同时感到一丝奇怪,因为他从张二麻的眼神中完全没有看出惧怕,反而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对方的后台除了一个不入流的铁拳帮之外,还有其它?
不过苏幕也懒得多想,对方有什么后台苏幕都不在乎,后台再大,大的过他手中的剑?
眼看苏幕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张二麻心中恼怒,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想到女孩母亲的尸首还在自己身边,正好拿过来威胁那个女孩回来。
可当张二麻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尸首竟然消失不见了。
“老头,你行不行啊?”
一只漆黑的乌鸦站在一个年轻读书人的肩头,正看着一位面色蜡黄,眼神浑浊,微微佝偻着身躯的低矮老头,将地上被草席包裹的尸首抱起,然后轻柔至极的放进了一口昂贵的金丝楠木棺材中,最后缓缓合上棺盖。
那老头懒得搭理从进店开始就一直嘴碎到现在的乌鸦,只是拍拍手看向那年轻读书人。
“尸首暂时先如此收敛,有我亲手制作的千年棺木在,尸首可以近千年都不会腐烂,你们收入储物戒中保存即可。之后我会为你们找个极好的风水宝地,到时候把地方告诉你们,你们自己安葬或者找老夫来都可以。”
“辛苦木老了。”
浮攸微微颔首,然后将一个拳头大小的袋子递给了佝偻老者。
眼前老者是在离夏仙朝都算得上有名的入殓师,其亲手制作的百年棺木和千年棺木足以保证尸首百年或者千年不腐。
浮攸也是来到绍阳城,又碰上了小女孩这件事才想起这件事。
老者接过袋子,顺手掂量了一下,感受到袋子中沉甸甸的分量后脸上阴戾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承蒙回顾,下次你再来给你打折。”
乌鸦翻了个白眼:“还下次,老头咒谁呢?”
“呵呵。”
黑衣老者只是将袋子收进衣袖,然后朝浮攸和楼上的少年与女孩微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浮攸想了想,将装有尸首的棺木收入一枚崭新的储物戒中,带着乌鸦准备上楼。
“混蛋,你给我等一下!”
眼看那身形瘦弱的读书人完全无视他准备离去,张二麻怒了,他已经多久没被人如此小觑过了。
那疑似金丹境的剑修他只敢动嘴,可你一个弱鸡儒修也敢如此嚣张?
可当张二麻怒气冲冲的将手搭在浮攸肩膀上的那一刻时,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从张二麻的右手瞬间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普通人被一只巨象迎头撞在了身上,还顺便踩了几脚的感觉一样。
张二麻口吐鲜血,直接如箭矢般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在墙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浮攸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他不想主动惹麻烦,可当麻烦找上门,浮攸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
“赶紧滚吧,再敢来小命不保哟。”乌鸦趁机笑呵呵的嘲讽了一波。
也就出手的是浮攸这个读书人,真要惹怒了老大或者他出手,这张二麻怕是早就死的透透了。
只是此时的张二麻早就躺在废墟中不省人事了,只是一直跟在张二麻身边的铁拳帮小弟诚惶诚恐的跑进废墟,把张二麻赶紧救走。
回到酒楼之上,浮攸将装有棺木的戒指放在桌子上推给了小女孩,顺便推过去了一块银锭:“收好,等之后有时间为你母亲找一个风水好点的地方下葬吧。”
白悠悠看了一眼眼含笑意的苏幕,又看了一眼满脸温和的浮攸,这才伸出手。
只是白悠悠却只是拿走了那枚装有母亲尸首的戒指,对那枚银锭却是看也不看。
经过刚刚的事,白悠悠对陌生人的钱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了。
“对了……”
白悠悠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在苏幕和浮攸疑惑的目光中慌忙起身,啪嗒啪嗒跑下楼。
等到白悠悠再上楼时,手里抱着的正是那已经碎裂到不成样子的布偶熊。
重新坐在位子上,白悠悠咬着嘴唇,努力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
苏幕和浮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苏幕打破这寂静的氛围:
“你叫什么名字?”
白悠悠弱弱的开口:“我叫,白悠悠,来自水云村。”
“水云村?”
苏幕和浮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咦?这不是张灵运去望南村之前去过的村子吗?”乌鸦倒是记性很好,瞬间就想到了水云村这个名字。
苏幕和浮攸这才想起来,之前和张大叔一起吃烤肉的时候聊过很多,其中就有当时还是药郎的张灵运走南闯北卖药的事迹。
在十年前,张灵运在来到望南村之前,他去的村子就是水云村。
望南村和水云村虽然是在同一个山脉,可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很远,两个村子也常年都不来往,只是知道山脉中有对方这个村子存在。
据张灵运说,水云村比望南村富饶不少,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塾,加上离绍阳城也不算特别远,所以村子发展的很好。
并且最让张灵运印象深刻的是,水云村的村民真的个个都友好善良,性格开朗蓬勃,是一种待在那里就会让人心情不自觉变好的地方。
张灵运说,当时他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当药郎当累了,钱也赚够了,他就去水云村住着。
不过没想到到了下一个村子就被选择留在了那里,只能说世事无常。
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苏幕和浮攸都有些惊讶。
“方便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浮攸神色严肃起来,在张大叔的描述里,水云村各方面都比望南村要强的多,加上村里的人性格也都友善,不应该会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个人来到绍阳城,以乞讨来为母亲下葬才对。
看着手中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寄托也没了,再想到村中发生的惨状,白悠悠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一切她所经历的都告诉了苏幕两人,还有那只会说话的乌鸦。
盗匪屠村!
简简单单四个字,背后却代表着无数条人命!
虽然水云村在村中猎户们的带领下奋力反抗,可面对有修士存在的盗匪,他们的任何地方都如同螳臂当车一样,瞬息之间土崩瓦解。
大人统统杀光,小孩子统统留下带走,关押进寨中。
白悠悠发现,在寨子里除了他们水云村的孩子外,还有着更多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孩童。
“老大……”
听到这里,乌鸦不禁提醒道。
而苏幕和浮攸对视一眼,也都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发生在玄天州的拐卖儿童的事情。
难道会与这件事有关?
“不过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苏幕好奇问道。
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女孩,是如何从到处都是凶神恶煞的山匪手中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白悠悠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本来是在牢里关着,可某天夜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村子里。”
“然后我在村子里到处寻找父母的身影,却只找到了母亲的……尸体。”
“再然后我感觉很累,在废墟里挨着母亲的身体又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就来到了绍阳城外不远处,之后的事就是刚刚发生的。”
不只是白悠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这个描述的浮攸和乌鸦也是一脸懵逼。
苏幕眉头一挑,睡了两觉转移了两个地方,这个听起来有些耳熟呀。
“不要动。”
苏幕忽然伸出手,轻轻撩开女孩的刘海。
这时候浮攸三人才发现,女孩的眼睛竟然是清澈如天空般的澄蓝色,漂亮的就如同天空之境一样!
而且女孩虽然年纪小小,并且脸庞还脏兮兮的,可细看之下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被撩开刘海的白悠悠虽然有些慌乱,但出于对苏幕的信任,她还没有躲开。
苏幕收回心思,指尖轻轻在女孩额头上触碰了一下。
浮生剑意扫过,将女孩的记忆统统读取。
苏幕看到了女孩曾经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看到了女孩得到母亲亲手缝制的布熊时那开心雀跃的笑容,看到了灾难突如其来时的火海与血腥,看到了那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无数孩童。
再然后,苏幕看到女孩终于因为扛不住心中忧思而看看睡去,。
而等到小女孩沉睡之时,阵阵蓝色水花从虚空中涌现,裹挟着女孩瞬息之间跨越了近千里的距离,直接从匪寨回到了水云村。
之后女孩睡着之后来到绍阳城也是一阵水花闪过。
苏幕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看了一眼浮攸,又看了一眼身前的白悠悠,苏幕笑的有些奇怪。
司水之神!
这个女孩竟然是执掌天下万水的水神转世之身!
以苏幕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来看,这个世界除了仙之外同样存在神灵。
不过神灵同样是修士的一种,与走剑道,武道,天道的修士没什么不同,他们不过走的是香火神道而已。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神灵存在,可如今的精怪们走的也依旧是香火神道。
“是‘主角’都会下意识的靠近大佬抱大腿,还是说是他会吸引这些有着“主角”命格的人?”苏幕搓搓下巴。
道归剑宗的项云,离都的浮攸,如今的白悠悠。
这三个人无疑是拥有着大气运的“主角”命格,自己这一遇一个准,苏幕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体质了。
比如百分百被动引来主角命格体?
察觉到白悠悠眼中的疑惑,苏幕笑了笑解释道:“这个嘛,应该是你的天赋,只是你在睡觉时无意识的触发了你自己的天赋罢了,等将来你踏入修行,完全掌握这个天赋后,天下只要有水的地方,你想去哪就去哪。”
一旁的浮攸神色一动。
“天下只要有水的地方,你想去哪就去哪?”
难道这个小女孩不一般?
“对了,乌鸦,上阵!”
苏幕余光看到白悠悠手中那几乎已经变成碎片的布熊。忽然想到了什么,向一旁的乌鸦招呼道。
“上阵,什么阵?”乌鸦一脸懵逼。
“看来我们之间的羁绊还不够深啊!”苏幕遗憾的摇摇头,然后指了指白悠悠手中的随便。
“哦哦,这个呀!老大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我和老大你之间的羁绊可是坚若金刚啊!”乌鸦瞬间秒懂,双翅一拍,一个崭新的阵法就堂堂出现,然后看向白悠悠。
“来!张开手!”
白悠悠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张开手。
乌鸦一巴掌把阵法拍在了布熊碎片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无数棉絮与随风飘走的碎片都转眼间从窗外飞入,汇入到白悠悠手中。
只不过眨眼之间,那已经碎成碎片的布熊,此时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从母亲手中接过时一样。
看着眼前神奇的景象,白悠悠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然后又抬起头,盯着苏幕背后的暮霞看。
“怎么了?”苏幕笑问。
“大哥哥你很厉害吧?”
“算是吧。”苏幕起了玩心。“毕竟大哥哥我啊,可是剑仙哟!”
浮攸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乌鸦也摸了摸鼻子。
老大,虽然是事实,可这么吹自己真的好吗?
“剑仙?”白悠悠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
苏幕双指并拢,随意掐了个剑诀,然后晃来晃去。
“就是能让剑在天上飞来飞去那种!”
没啥用,但很帅!
白悠悠沉默了,似乎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畅想。
片刻后,白悠悠颤抖着想将怀中紧紧抱着的布熊递给苏幕,但又怕苏幕拒绝。
白悠悠明白,在如今的她看来这布熊已是全世界最珍贵之物,可在别人眼中,这母亲亲手缝制的布熊甚至连垃圾都不如。
可如今,她有的只有这个了。
“想报仇?”
苏幕似乎看透了白悠悠的内心,毕竟他可是看过白悠悠所有的记忆,自然也清楚对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白悠悠沉默的点了点头,她想请苏幕报仇!
“我已经没有其它东西了,我可以将我自己卖给你,所以……求求你!”
苏幕看了一眼窗外,忽然伸了个懒腰。
“既然如此,且为我温一壶茶吧。”
白悠悠疑惑抬头,却发现,刚刚还在她面前的苏幕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一旁的浮攸砸吧了下嘴,然后赞叹的朝白悠悠竖起大拇指。
“能请苏兄出手,你这壶茶,此世顶顶的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