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武器大多分两类,有生来就就被赋予了武器职责的,还有并不自知,却总能饮血的。
前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十八般武器亮出来就让人望而生畏,后者品类更是繁多,办公室里崭新的打印纸,马路上飘落的竹叶,节日里的玫瑰花枝和包装飘带,超市的购物小票,防火棉里的玻璃纤维。
这些看上去柔若无骨,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却都能在猝不及防之时,轻飘飘地一个擦身而过,就让你体会一场切肤之痛。
自然也包括永远不服输的易拉罐拉环。
安祥啊了一声之后,就盯着自己手指上涌出的红色液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也没其它动作。
他生来怕痛,做什么事情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受个伤必然折腾到惊天动地,连被蚊子咬个包,都能在阿岁面前嘤嘤嘤一整天。
可能是天气太冷,神经末梢的传输都有点儿迟钝。
都还没来及感觉到痛,又或者金属片的凉意把痛给掩盖住了。
奶茶在刚刚听到易拉环被撬动的声音开始,就一直蹲猫奴的脚边,仰着头一直叫唤,等待开餐。
叫了半天,眼见得还是什么都没吃到,小家伙猴急得不行,伸出小爪子勾住眼前的睡袍下摆,蹭地一下跳起来抓牢,紧接着就要顺着衣角往上爬。
尖尖的爪子接触到皮肤,带着点轻微的刺痛感,安祥的身子被衣角上突如其来的重量牵动,踉跄了一步。
那滴在手指上酝酿了许久的血珠子就这么被摇了下来,掉在地上。
原本直愣愣的视线也是顺着那滴血珠子转移,直到一起在地上碎成八瓣,安祥的眼神这才又重新有了焦距。
往后跳了一步,左手捂住右手大拇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啊啊啊啊啊啊-----阿西吧!”
奶茶算是被误伤了,眼见得都快爬上安祥的手肘,被这么大幅度的跳动甩回地面,虽然敏捷地弹跳起来,没有伤到,依然是转过身子,冲着他不爽地喵呜了几声。
果然,人越倒霉,就会越倒霉。
安祥现在就特别讨厌一个叫墨菲的人,以及他提出来的那个该死的“墨菲定律”。
血光之灾这种东西,一旦接二连三起来,虽然破坏力都不是很大,但也让人一直惴惴不安。
刚收起的酒精和棉签又被拿了出来,再来一波消毒擦拭。
洗干净的伤口微微发白,斜斜地切进了皮肤,不算很深,损伤面倒是不小。本来已经没那么痛了,被酒精一刺激,安祥立马又面目狰狞了一波,就差挤两粒金豆子在眼眶里打转了。
涂上点儿金霉素软膏,再龇牙咧嘴地撕开创可贴,在伤口上裹了一圈,翘起包扎完的大拇指,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还不错,不难看,手指翘起的弧度也没问题,应该没伤着别的地方,就是老这么翘着,伤口绷紧了有点儿疼。
老男人抱着手指头发愁,“炎药刚才已经吃过一粒了,现在还有用没有,需不需要再补一粒?”
神经传输可能真的出了点儿问题,居然考虑起这样的问题来,血光之灾的后续节奏难道是智力受损不成?
居然还好意思发消息问阿岁,在手机上打字,用的还是他此刻不太灵活的右手大拇指。
“要不你直接吃一板得了,反正死不了,还能益气补脑,提高智商,没准吃完你就会发现你并不是一条狗了。”阿岁这么回复他。
“等等,我现在也知道自己不是一条狗啊,阿岁你大爷!”
老男人气愤填膺,顾不上手指传来的隐约疼痛,拼命表达自己的愤慨之心,打字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你这姑娘能不能文雅一点儿,怎么跟个大老爷们儿一样,老给我添堵?”附上一个捶胸顿足的表情包。
“呦,这会子拿我当姑娘了,卖惨骗我红包?我告诉你,何以琛说的,想都不要想!”斩钉截铁,掐断了他下一步的前进选择。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不发个红包慰问一。。。。”还没打完的一行字彻底发不出去了,安祥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姑娘不仅不文雅,还越来越不好蒙了。
删掉字,又重新输入“谁想要你红包了,我受伤了这是事实!血都还在地上没擦干净呢,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卖惨要红包。”
“呵呵,呸。”一如既往地冷淡风。
奶茶小口小口地吃着罐罐,吃到开心的时候,还会优雅地甩一甩尾巴,安逸的不行,完全没有要过来哄一哄两脚兽的意思。
不仅如此,它不喜欢刚才那股子酒精的味道,还特意把罐罐用鼻子推了老远,这才开吃。
刚刚从睡袍上被甩出来的时候,小爪子勾住了几根线,这件睡袍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类似的场景,现在安祥要是伸手去摸下摆的部位,一定是如核桃表面一样麻麻赖赖,一点都不圆润。
粗糙的感觉,就像在深秋季节,去跟刚掰完苞米老农握手,掌心相对之时那种神秘的触感。
可惜还不能盘它,只能任由奶茶折腾,盘算着等着过完这个冬天,让这件到处都是线头裸露的睡袍自行退役,或者干脆剪成几块丢在阳台,给奶茶当小被子。
拇指受伤总是会影响游戏操作的,还会影响胜率(其实对于安祥来说,他压根就没什么胜率可言。)于是这个晚上,安祥唯一的游戏就是打了几局昆特牌。
还输得老鼻子惨了,五局五负,第六局总算是赢了一把,因为对手打到一半掉线了。
“墨菲定律”自此在安祥这里,从科学变成了玄学。
临睡前不忘记水一把群,阿岁正和几个同样放了寒假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小孩们聊得风生水起,完全没有睡意,聊到开心的时候,几个人还开了语音,叽叽喳喳交换近期的读书心得。
安祥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语音的小按钮,手痒了半天,忍不住还是点了进去,也不说话,试图偷听一众熬夜者联盟的卧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