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南城门,士兵们快速打扫着战场,城墙上暗红粘稠的血迹被水冲刷,顺着墙体流下,在石板路上聚集,又被涌下的水簇拥着向外扩张。
血红的水面上映出陆璃悠淡漠的脸,她静静地看着忙碌的众人,听着远处帐篷中不时传来的士兵的隐忍哭泣,这时她就会知道,又有人死去了。
“快到了。”
镜面微澜,又多出一个人。
“嗯。”陆璃悠发出了一个很轻的音节。
莫修寒抬头看着陆璃悠的脸,心里钝钝的疼,“我来晚了。”
陆璃悠低头看他,轻轻笑了,“没有。”
她又看向停驻在城门外,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提前跑来,皇帝没拦你?”
“拦了。”莫修寒淡淡说了这么一句,陆璃悠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他好像要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陆璃悠看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手,“东西还在吗?”
莫修寒摇了摇头,“给皇兄了。”
陆璃悠的脸色变了,“为什么给他?”
她盯着莫修寒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她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急了,按住莫修寒的肩膀,“为什么给他?师以安说了,神庙里从未遗失一件圣物,那活死人的圣物从哪来?我们找到的东西,就是莫尧光的罪证,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交给皇帝?”
她看着莫修寒毫无波澜的脸,意识到什么,艰涩道:“你,你还要包庇他吗?”
她等待着莫修寒的解释,可他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陆璃悠实在是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原本打算等皇帝回宫调查此事的时候,我们将这东西拿出来,再将你在暗地里调查的消息透露给路远之,若再有师以安的配合,我们将莫尧光拉下马不在话下,可你为什么现在就给了他?证据不全,他若是将东西收了又反悔不认该怎么办?”
她看着莫修寒,莫修寒也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阵后。
莫修寒开口了,“阿璃想将莫尧光如何?”
陆璃悠深吸一口气,“你说过,无论他做什么,皇帝都不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我想让他受一辈子都待在牢里,直到死。”
莫修寒淡淡开口,“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
陆璃悠心头一颤,鼻头酸了。
“你……”陆璃悠看着他,眼中的失望藏都藏不住,“我以为……你至少会站在百姓这边……”
就算不在我这,至少……
至少也该……
莫修寒垂眸,沉默了一阵,轻说道:“我想让他偿命。”
陆璃悠愣了,眼中刚冒出的泪也被风吹没了,“你,什么意思?”
莫修寒眨了几下眼,睫毛颤抖,他抬起头,看向陆璃悠,沉声道:“我去找了师以安。”
半个时辰前。
陆璃悠走后没多久,莫修寒就叫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进了师以安的马车。
师以安看到他来,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
莫修寒没说话,直接将东西拿了出来,放到师以安的面前。
师以安见到这些东西,神色未变,只是轻声道:“殿下想要如何?”
“不装了?”莫修寒看着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嘲讽。
谷遀师以安随意从桌上拿起金配饰看了看,“殿下聪慧,臣没有信心能瞒得过殿下。”
莫修寒没再说什么,整了整裙摆,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本王要他的命。”
师以安的动作顿了一下,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存在的?”莫修寒将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师以安将配饰放回桌面,“他第一次放进去的,臣就知道了。”
“那么早?”莫修寒顿了顿,看向师以安,“一直任他如此作为?”
师以安淡淡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莫修寒轻笑道:“你若真能置身事外,便不会多次提出预言。”
他靠近师以安,注视着他低垂的眸子,说着疯狂的话,“师大人,要不要,破一次天?”
师以安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拇指顿住了,他沉默了一阵,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殿下,依旧是殿下。”
莫修寒笑看着他,“那你要不要跟本王疯一回?”
师以安抬起眼眸,凝视着他,眼神坚定,“一次疯得,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莫修寒挑了下眉,“那好,跟本王走一趟。”
他让车夫绕过前方的队伍,向前方莫修容的马车靠近。
待离得近了,他起了身子,欲下车,忽然想起什么,又对师以安说道:“之前的事,既然想起来了,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说一说。”
师以安淡漠道:“臣看殿下已猜出七八分。”
莫修寒勾唇一笑,“七八分不如十分,此事结束,本王会去找你。”
说罢,他先一步下了马车,师以安紧随其后,两人进了莫修容的车驾。
莫修寒挑着跟陆璃悠讲了,有些内容并未对她提及,比如师以安知道两人互换,比如所谓之前的事。
“你们跟皇帝说什么了?”陆璃悠疑惑地看着莫修寒。
莫修寒耸耸眉,“也没什么,只是将东西摆到他面前,再加上师以安的肯定,莫尧光在神庙偷偷制造圣物这一点是跑不了了。若这次活死人体内的圣物能确定是长安宫的,那活死人的出现也就跟他跑不了关系了。”
“你们私下找他,不怕他将圣物藏起来,装作没收到?再次包庇莫尧光?”陆璃悠又问。
“不会的,他没有办法包庇了。”
“为什么?”陆璃悠疑惑道。
“因为师以安的预言。”莫修寒缓缓道:“若师以安不知此事,皇兄大可继续装聋作哑,可这违背天道的事被师以安知晓了,你猜,皇兄会选他儿子的命,还是会选十载内的万国咸宁?”
一人的性命和一个国家的安宁放在天秤两端,该怎么选?
好像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选择天秤向国家安宁那边倾斜。
可,莫修容他会吗?
陆璃悠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我记得你说,因亲情羁绊,他绝不会放弃自己儿子的性命。”
莫修寒道:“那要看跟什么比了,我和皇兄在先帝临终前对天发过毒誓,这个国家比什么都重要,必要时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遑论别的性命了。”
“那高古炸奉城的事呢?”
莫修寒看了她一眼,说出了真相,“那是皇兄默许的,牺牲掉少数奉城人,以换取一个跟高古开战的契机。莫尧光只是一枚推动战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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