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公孙瓒和黄晟来到甲村集中,辰时(7-9点)前,三十余人已经集中完毕,正在清点装备。
除了公孙雷父子、公孙雹、黄晟五人配备马槊之外,其余人均配备长矛为主武器,每人还配了一张弓,两壶箭,另外还有一柄备用的长矛挂在马鞍上。
副武器方面,公孙家族的人均配备了环首刀,大约十余把。
先登队配发的是小斧头,长二尺余,重七八斤,锋刃闪着寒光。
义从队则是配发了公孙瓒专门订做的战锤,战锤两柄为一套,左右双持,通体用铁制成,全长二尺一寸,锤围六寸不到,呈椭圆状,整锤重四斤(汉斤)不到。
这么说有点抽象,用形象一点的比喻,锤头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握拳的拳头三分之二大,全锤大概是比成年男子小臂长一点。
听起来不够威猛是吧?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战锤写照。
清代《皇朝礼器图式》记载:“本朝定制:绿营双锤,炼铁为之,左右双持,通长各一尺九寸,锤围各六寸,形如瓜棱,重各一斤三两。柄各长一尺三寸,围二寸五分,木质髹朱,系蓝緌。”
这是最真实的上过战场的锤子,清代一斤比现在略重,大概600克,和公孙瓒现在配发的锤子差不多重。
各位可以回去拿着自家的羊角铁锤试试,羊角锤一般是半斤或者一斤,柄长比文中的战锤更短,挥起来是什么感觉。
再准确一点,用一个杠铃,一侧上个5kg的杠铃片,双手能挥起来不扭腰的,我愿意称之为神人。
检查完武器之后,公孙雷一声令下,众人扳鞍上马,策马出发。
公孙雷老神在在的走在最前面,公孙瓒带着义从队居中,公孙珏带着先登队断后,至于公孙雷带出来的公孙族人则是四散开来,三人一组,以大队伍为中心,在五里内执行斥候行动。
值得一提的是,义从队三个队长和黄晟均跟随斥候队出发,四出打探消息。
无论哪个年代,只要是战争,情报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两军交战,第一波打的就是情报战。
若是我军斥候能先于敌军斥候发现踪迹,那对于我方来说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先于对方决定战场,排列阵型,以逸待劳,甚至突袭敌军。
再进一步说,斥候也承担着屏蔽战场,也就是猎杀对方斥候的任务。
因此担任斥候的都是一军中最精锐的军人,骑术,箭术,战场嗅觉,战术素养都有相当高的水平。
义从队四个人加入斥候部队,也是对他们的磨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出公孙雷对于义从队的看重。
担任家族护卫的成员都是族中精锐,在执行行动中都是一天三顿饭,以保证体力。
由于还在行军当中,中午这顿饭相对应付了事,公孙瓒取出在行囊中装着的馒头和肉干,开始大嚼。
雪白的馒头是昨天就准备好的,此时虽然凉了,但依然蓬松,一口撕下一大块,慢慢的嚼着,感觉馒头在口中逐渐逸散出丝丝的甜味,这时候再啃一口加盐腌制后煮熟晒干的肉干,绵软的馒头配上咸香有嚼劲的干肉,甜味和咸味在味蕾上打架,舒坦的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
嚼完吞下,赶紧喝一口水,补充一下被馒头吸干的唾液,继续吃下一口,不多时,公孙瓒就干掉了两个馒头和一小块肉干,拍拍肚子,感觉吃了个七八分饱,便继续行军。
到了卯时(5点到7点)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孙雷举手示意停止行军,外出哨探的公孙族人也回来了大半,众人纷纷取下随军骡子身上背着的帐篷,开始安营扎寨,义从队也开始生火准备晚饭。
随军携带了的不少炒面,这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先把锅烧热,下入面粉,来回翻炒,面粉先是会结块,不用管它,只是继续炒,等面粉里的水分蒸发的差不多了,颜色会渐渐变黄,散发出麦香,此时将面粉取出装好。
这时再取出炒面,烧一锅开水,把炒面下下去,等烧开后添加少量的猪油,再把干肉切成小块,下进锅中,搅拌煮沸,一锅散发着浓郁肉香的汤就做好了。
行军了一天,此刻坐下来,端了一碗肉汤,把馒头掰成小块,浸入汤中,一口浸满浓汤的馒头,一口鲜香的肉汤,感觉一天的疲劳都伴随着发出的汗从毛孔中蒸发出去。
先登队被打发去喂马,公孙雷则是带了公孙瓒和公孙雷,在一个搭好的帐篷中,边听取斥候的汇报,边制定明天的巡逻路线。
由于斥候只是斥探五里的距离,获得的情报并不多,其中有一条情报引起了公孙雷的注意。
“东北方向发现了大量脚印?有发现马蹄印吗?”公孙雷对前来禀报的王小大问道。
王小大仔细回忆了一下,边上两个公孙族人没有说话,这也是公孙雷特意嘱咐的,他想看看少年们在这个场景下的判断力。
“脚印混乱,初步判断应该有六七十人,往北方去了,旁边一里处发现马蹄印,估摸着二十余匹马,近几日天晴,脚印应该至少是三天前的,马蹄印估摸着是一天前的。”过了一会儿,王小大肯定的答道。
公孙雷右手摩挲着下巴的胡子,左手轻点膝盖,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下了判断:“若是你的情报无错,这应该是一批流民和尾随的东胡,按照行军速度,明天两者就会短兵相接,传令下去,全员就地休息,明日寅时末出发,全速前进,务必追上两拨人马!”
公孙珏和公孙雷拱手应诺,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里的兴奋。
是夜无话。
第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队伍已经集结出发,全军直接呈强行军姿态,不再顾及马力,只希望能在东胡和流民相遇之前赶到。
在这里就要先讨论一下行军速度的问题,古代行军速度很多时候是比我们想象的更慢的。
《孙子兵法军争篇第七》中有云: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卅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这一段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军队卷起盔甲急行军,日夜兼程,走上百里去争取有利条件,那三军总将有可能被擒获,强壮的士兵先到,疲弱的士兵后到,大概只有十分之一能赶到;走五十里的,先头部队将军很可能会失利,只有一半士兵能赶到,走三十里的,三分之二能赶到。
春秋时期一里约合三百四十米到四百一十四米之间,取个好计算的整数四百米,也就是孙子认为急行军四十公里,军队只剩下十分之一,基本丧失战斗能力了。
而在《资治通鉴》中也记载了大量的史料,可供参考,其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五十九胡注》中记载:唐制: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七十四胡注》中记载:九域志:临清县南至魏州城一百五十里。皇甫晖等以壬辰至临清,史彦琼以为六日晚方至魏州者,以师行日五十里,故计其涉三日方至也。壬辰二月四日,六日,谓二月六日也,是日甲午。
唐代一里大约是454米,可见在当时步兵一日行军22公里,骑兵一日行军31公里是正常水平,可以保持基本战斗力。
再看北宋时期的《武经总要前集·卷五·军行次第》中记载道:凡军行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六十里食宿(古法:三十里为一舍。倍道兼行,一日再舍。今六十里为食宿,亦量军士急缓为节)。
宋代大致沿用唐制,所以可看作等同,宋代步兵一日大概行军27公里。
但不要忽略一个前提,就是唐宋时期修筑的道路要比春秋和宋代多得多,因此行军速度上也略有提升,由此看来,可以估算汉代步兵大概行军速度是18-20公里一天,约合46汉里。
骑兵在一人一马的情况下大概行军速度是28-30公里一天,约合70汉里,若是一人双马可以更快些,终归差不多是这个数。
虽说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在后世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志愿军部队38军113师14小时急行军73公里(一说72.5公里),直接切断了美军的撤退路线,创造了军事史上的奇迹。
但需要认识到的是,全世界军事史当中,在战斗意志方面能和后世那支华夏军队相提并论的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因此但凡看到影视作品和书籍当中记载一天徒步行军一两百里的,可以当作扯淡了。
说回公孙瓒这边,流民在行进速度上肯定不能和普遍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的东胡相比,甚至比步兵都要慢,一旦被追上顷刻间就有倾覆之危,公孙族部队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赶到,救援流民。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急行军,公孙族部队前行了三十余里(若无特别标注可认为是汉里),先头的斥候部队回报说马蹄印和脚印均已很清晰,估摸着在有个五六里就可以赶上。
公孙雷举手示意大部队停下,休整二刻钟后继续前行。
公孙珏有点着急,上前问道:“阿翁,前方马上就要与东胡相遇了,流民们有生死之危,为何不尽速前行?”
公孙雷扫了一眼已经下马,取出干草料和水喂马的公孙瓒以及义从队,心中感慨两者差距越来越大了。
“你先看看马匹的状态,好好思索一下再来问我!”公孙雷没好气地回答道。
公孙珏闻言,才惊觉身下的马匹已经浑身是汗,体温也相当高,若是以这样的状态接战,马匹什么时候倒下都不奇怪。
再对比一下旁边公孙瓒和义从队的表现,公孙珏顿时觉得自己的表现过于着急,颇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公孙瓒从马上取下一个水囊,抛给公孙珏,说道:“不必想太多,跟着阿翁的吩咐做,阿翁是战场宿将,一言一行自有其道理。”
公孙珏拔开酒囊的塞子,浓烈的酒味喷涌而出,冲的他精神一振,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道:“是我的错,瓒弟,你的冷静和思维,我自愧不如!”
公孙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喝的!是让你给马匹擦拭降温的!”
公孙珏一惊,看了一眼义从队,发现他们都在用布沾上酒擦拭马匹,尴尬不已,连忙照做。
二刻钟后,马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息,恢复了一些状态,公孙雷扳鞍上马,道:“出发!”整支队伍保持安静,跟在公孙雷后面前行。
半个时辰后,斥候回报:“前方五里处发现东胡,人数十二,马匹三十,流民三十余人,双方已接触。”
公孙雷闻言,道:“全军加速前进,三里后暂歇!”
前行三里,有一个小丘陵,丘陵后就是东胡和流民的战场,按照视距距离来说,其实早就应该看到了,这个丘陵正好起了阻隔作用,公孙族部队没办法直接看到战场,东胡也不知道公孙族部队的到来。
登临丘陵俯视战场,此时地上已经到了二十余具流民的尸体,剩下的流民不足三十人,围城一个圈子,成年男性在外,妇孺在中间。
十余个东胡人丝毫不着急,围着圈子慢慢转着,时不时射出几支箭,看到流民被射中就哈哈大笑,偶尔看到圈中的妇女,眼中透出淫邪的光芒。
公孙珏看到这一幕,眼睛迅速红了起来,操起长矛,只等公孙雷下令。
公孙雷看了看公孙珏,又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公孙瓒,道:“珏儿,瓒儿,这次战斗由公孙族一队执行,你俩自行指挥,我为你俩压阵。”
公孙珏和公孙瓒都没想到公孙雷会是这么决定,对视一眼,思索片刻,公孙珏对公孙瓒说道:“瓒弟,我自认为在战场判断上不及你,这次交给你指挥,我唯你命是从!”
公孙瓒看着眼睛通红的公孙珏,又看了看身后已经做好临战准备的先登队和义从队,道:“如此,我就不推辞了。”
他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马槊,左手扳鞍,右手夹紧马槊,大吼道:“全军!随我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