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

不负江山不负我

第 170 章 第 170 章

上一章 简介 下一章

比较起玄封帝的安危,他更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就算玄封帝的一双儿女都不争气,日后惑明将由劭泽执掌大权,他最多只是少了几个钱而已,这些年来他积攒的底子也足够祖孙后代花个几百年。只要儿子平安。

邱易之平日只是欺负劭泽仁善,不随意威胁人才敢让儿子潜入近卫军,不料劭泽竟对自己都能这样狠。他忽然心生一股恶寒。

“陛下,老臣以为,宣王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请陛下收回成命!”邱易之开口。

邱易之牵头,在场的许多人也是坐不住了,他们有的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之景,何况打的还是蔚瀚英的儿子、惑明王朝的宣王。他们对劭泽的反应多少是有些害怕的,因为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只顾抗敌的年轻王爷并不如他们平日所见一般正直而没有杀伤力。一个对自己都能如此漠然视之不肯抛掉皇亲身份的人,说明皇权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逼急了他肯赌自己的命,也一定敢赌别人的命。

“是啊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饶过宣王!”

“陛下英明,宣王为惑明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功劳卓著,望陛下宽恕宣王。”

“你们!”玄封帝终于在龙椅上坐不住,蓦地站起:“宣王抗旨在先,朝堂之上不肯伏法,胡说八道,今日必须打够一百杖,以示惩戒!谁再敢多说一句,朕将他与宣王同罪处理!”

如果大皇子不中场喊停,这时八十杖刑早已执行完毕,也不至于多出这么多棘手的事。

剩下的四十杖才是真正煎熬的时候。红木杖重新打在身上的时候,劭泽几近崩溃边缘,死死压着一口气不敢吐出,就如同世界末日的一口救命空气,一旦吐出,一切的生机都会随之飘散一般。连日忙碌忘记修剪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折断在手心,他丝毫没有感觉。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那礼仪官数出最后一个数的时候,甚至比劭泽更加如释重负。眼看着劭泽单薄的身躯就要被击碎在红木杖下,他也很怕看着这个一心为国的王爷被打死在这乾钧殿中。

“回陛下,行刑完毕。”

听得这句话,劭泽终于吐出胸腔中最后一口气,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赋仟翊得到消息的时候顾不得整顿军队,只把事情全权抛给父亲,急着就向皇宫赶去,到了宫门的时候杖刑早已执行完毕,御医帮着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劭泽正被人抬上马车准备送回王府。

选择这个时候反了,本就不是最佳时机,赋仟翊知道劭泽之所以让白慕尘传达这样的通知只是走投无路。知道劭泽已经脱离险境,忙让金毛回去传话停止调动近卫军。

直到金毛骑马跑得没影,赋仟翊才见到劭泽的马车。

是大皇子亲自送他出宫的。

赋仟翊爬上车的时候正见他开了车门准备下车。德昌看向赋仟翊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得志之色:“宣王抗旨,被陛下罚了一百杖刑。不过你放心,人还活着,御医说没有残废。”

“什么?”

赋仟翊在宫门前遇到麒麟卫队中昔日的同僚,得知消息宣王受了杖刑,玄封帝派御医处理过伤口后,令其回府休养。她只当是被打了几下不该有大事,听得这话却着实吓了一跳。

杖责一百,一般人挨过五十刑杖基本也就废掉了,玄封帝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对劭泽下如此狠手?

她的心随之突突地揪了起来,顾不得理会大皇子,一把将他从马车上扯下来,自己翻身上车。

大皇子被赋仟翊毫不客气地扯下车,也不恼,只接着说道:“你放心,人死不了,筋骨也没事。”

白慕尘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早在马车逼近的时候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不料是劭泽受了这么重的刑,上前一把揪住大皇子的衣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小人得志了?”

大皇子身边尽是白泽卫队的贴身高手,白慕尘的手被大皇子的金牌近身不着痕迹地脱开:“这位公子,请自重。”

那近身话说得很客气。白慕尘并不敢在宫里明目张胆地闹事。身为宣王的劭泽尚且能被折磨成这副德行,他不确定他自己会不会被这群人五马分尸。忙指挥着车夫操纵马车出宫。

赋仟翊上车的时候劭泽仍旧昏迷着,马车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血和奇香的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十分刺鼻,她几乎要干呕出来。

然而见到劭泽的时候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劭泽!劭泽!”

劭泽以一个看似十分难受的姿势俯趴在宽大的车座上,厚重的外套自腰部以下被血染得透透的,很多地方已经凝固结块。他紧紧蹙着眉,睫毛微微抖着,脸色惨白。

赋仟翊紧紧握住他的手:“劭泽,你醒醒!”

“现在去哪啊?”白慕尘自马车外问道。

“赋府。”赋仟翊道。

“你别叫他了,昏迷着就感觉不到疼,醒了更折磨人。”白慕尘说道。

赋仟翊看着眉宇间透满痛苦的劭泽,觉得白慕尘说得特别对,缓缓握着他的手直接坐在地上,用帕子轻轻擦着他湿透了的头发和额头。

劭泽始终没有清醒。回到赋府赋仟翊立即叫来府里的军医来为劭泽细细诊治。得到的结果却是,筋骨未伤,但皮肉几乎全被打坏,至少要休养半年以上。

“这群混蛋!”赋仟翊愤恨地砸了她房中最喜欢的瓷杯:“我就说不能不在宫里留几个靠谱的自己人!麒麟卫队这帮人都是吃软饭的吗?”

赋恂和赋夫人都在赋仟翊房里,听了她的话赋恂开口道:“宣王有内力护身,对于宫中武将这方面我们从来没有在意过。今日一定有他必须克制内力的理由。”

赋夫人始终都不敢看向劭泽。自赋仟翊和劭泽有了婚约,虽然当初她答应的很不情愿,却是从心底里喜欢劭泽这个女婿,特别是蔚统领和雩珩公主相继去世后,她更是对劭泽如自己儿子一般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如果蔚统领和公主看见,可要心疼死了。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他究竟有什么错?这些人怎么会对他下此狠手?”赋夫人越说越觉得愤恨,说着竟开始啪啪地掉眼泪:“劭泽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人!”

赋恂心神不宁地在房中踱着步子,听了赋夫人的话,深深叹了口气:“都是一群畜生!他们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国家了!”他说着将目光转向赋夫人:“咱们筹划一下,反了吧?”

“现在吗?”赋夫人犹豫地看着赋恂:“现在是时候吗?”

“再不反你女婿就要被那群贪官折磨死了!”赋恂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在这个时候被吐了出来:“蔚统领,传铭哪一个死得其所?我们还要等再多死几个吗?”

赋仟翊让下人冰了个凉手帕,拿在手里捂着劭泽的额头,只沉默着掉眼泪,不发表任何意见。

劭泽这时终于迷迷糊糊听着他们的对话,醒了。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最要命的是臀腿处锥心的疼痛,他几乎刚刚醒来就要痛得昏过去。

赋仟翊拿手帕替他捂着额头,衣服早已被换成干净的白寝衣,他甚至感觉身上的汗渍已经被人擦拭干净。

他还是忍不住低低□□了一下。

自在乾钧殿挨了第一下刑杖一直到结束,他始终都没发出任何痛呼,然而这个时候却觉得全身痛得无以复加,甚至比行刑的时候更加难忍。

“劭泽!”

见劭泽醒来,赋夫人忙吩咐侍女去叫军医。

“赋将军,不能反。”这是劭泽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等......等鸿羲接了护天军。”

赋恂见劭泽醒来,忙走到床前:“放心,我就随便一说。好些了吗?”他说着伸手去摸了摸劭泽的额头,依旧滚烫,不由皱了皱眉:“再拿些冰水来,烧这么厉害。”

听着赋恂的话劭泽心中酸涩不堪。这些年他一直透支着自己,学着独当一面,学着把自己看作超人,告诫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关心和关爱。赋恂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些年始终紧绷着的精神在这一刻忽然就垮了下来。他缓缓闭上眼睛:“赋将军,我没事。”

越是听他这么说,赋仟翊心中越开始发软,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收都收不住。她的劭泽终于累了,终于撑不住了,这些日子的劭泽她都看在眼里,劭泽有多难过,她就有多难过。

“别哭。”劭泽伸手慢慢为她擦眼泪:“我已经很疼了,还让我哄你?”

这时军医才来了,上前摸了劭泽的脉,又细细为他检查了一遍伤口,说道:“王爷无大碍,但外伤太严重,不可掉以轻心,臣去开几服消炎药,这几日还请王爷卧床休息。”

劭泽倒是想起来,怎奈他根本起不来。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赋恂问道。

劭泽说道:“皇帝想借着炎海人的幌子永远根除我的继承权罢了。”

“你是猪脑子啊!你难道就不能说你不知道吗?”赋恂听得劭泽的话忍不住愤愤骂道:“你让他们自己去查啊!迂回逻辑你懂不懂?啊?我不信你说你不清楚,那炎海人和狗皇帝还敢对你下手!”

劭泽被赋恂骂得一愣。恍然抬头,却见赋恂满脸关切地望着他,又急又生气,心中不由一暖。

赋恂话一出口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撇过眼睛。

劭泽说道:“赋将军不知是否能理解,劭泽......宁可死,也不愿意改姓,不光是为了皇位。”

劭泽说着话,手紧紧攥着,几乎要攥出血来。为了惑明这个国度,他的一家,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自己都付出了太多太多,理智告诉他熙宁夫人的迷惑方式并没有错,只不过他自己不想认。人生在世二十几年,他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任性过,就算这也是一种任性吧。

赋恂听着这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怔怔地看着劭泽,少顷方才叹气道:“劭泽,蔚统领和公主相继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你不肯在自己的身世上做文章,我理解。但是红木杖打在身上的滋味好受吗?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今天死在乾钧殿,蔚统领和公主、包括你自己,所承受的一切都会成为一个笑话。我知道,即使你从不表现出来,蔚统领和公主的死在你心中都是一道坎,但是你必须记得他们的死是为了什么,你的意气用事可能会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劭泽听着赋恂的话却是脸色一变,沉默了。

或许是根本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可能仅仅因为连日奔波劳顿令头脑顿住,他早上还在义正言辞地对段鸿羲讲道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却糊涂起来,赋恂说得这番话他的确从未想过。这时他才忽然开始后怕,他从一开始和炎海人交手的时候就早该混淆视听,就算不正面承认,也可放任他们去猜,让他们自己伤脑筋,而不是一句话堵死自己的路,落到今日这般被动天地。

赋恂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说道:“你这样做,让关心你的人比你更加痛苦,便宜了那些想让你死的人。值吗?”

“是劭泽错了,以后不会了。”劭泽听着赋恂的话,心中更有无限后悔。

不知为何自从炎海人开始入侵惑明,他总时不时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傻事,仿佛心神早已被炎海人打乱,他承认这段日子很难定神去思考问题,他真的很需要人对自有所提点。

赋恂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我和仟翊会好好照看。”

劭泽听了这话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赋恂的话令他听起来十分踏实,自蔚统领和雩珩公主去世之后,他知道自己必须独挡一面,却从未想过其实赋家正是蔚统领给他留的后盾。

“赋将军,劭泽年轻不懂事,日后若有失分寸的时候,还请您多提点。”

赋恂笑道:“我很严格。”

劭泽心中却是暖暖的,勉强笑了笑:“劭泽若有做不好的地方,将军只管教训就是。”

赋恂听罢挑了挑眉道:“你若无事,这几日就把战国策和贞观政要好好复习一遍。你首先该学会兵不厌诈这个道理。”

“劭泽受教。”劭泽会心一笑。

段鸿羲和子墨虽为同僚,却也不至肝胆相照,他实在不知该到哪里去找他。

如果子墨想及时返回护天军营,早在天不亮就该到了。段鸿羲在皇城外延的小溪边干坐着,将身边的石子一个一个地抛入清溪之中。

“你这么发呆,兵权都得被你给等跑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鸿羲惊喜地回头,果然见子墨狼狈地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盔甲松散地披在身上,发髻散乱。

“我专程在这里等你,你还调侃我。”段鸿羲从水岸上站起身,上前细细打量了子墨:“你......”

“我还好。”子墨很快接了他的话:“只是段统领......”

“子墨,我都知道。”段鸿羲说道:“昨日原本是我要去子馥镇,宣王担心我出事,替我走了这一趟,怎奈还是没有救出我哥哥。”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还好,你们都还在。”

他说着看了看子墨身后依然疲倦的护天军残部。

“宣王把我们救出来,怕已经尽全力了。段统领执意让他先救我们,这才令自己深陷险境。”子墨说着,长长叹息:“鸿羲,护天军乱套了吧?”

“是。”段鸿羲毫不避讳地答道:“我来等你,就是想和你商量,段家的二房三房.....”

子墨听着忽然一抬手,打断了段鸿羲的话,道:“我到现在都不曾进军营,就是想等见到你,亲口问你一句,你行不行?”

段鸿羲忽然语塞。他怔怔地看着子墨。

果然他是在这里等自己出现吗?

“我一定要接任护天军!”段鸿羲斩钉截铁说道:“子墨,炎海人你是直接交过手的,你知道那些炎海人有多磨狡猾可怖,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坐稳统领之位,不能让护天军成了那些人争权夺势的战场。我们的敌人是炎海人不是吗?”

子墨听着段鸿羲的话,欣慰一笑:“我知道你不是贪权多事的人,我知道你心系这个国家,我会尽全力帮你。按理说我和宣王是最后两个见过段统领的人,我的话应该有人听得进去。”

子墨是护天军王牌军团天葵军团少将,战争开始他就始终跟着护天军统领段鸿文负责突破,自然他的话在护天军中是有一定信服力的。

段鸿羲知道如果自己想接任护天军统领,必须得到子墨的口信,方才说道:“我大哥有没有......”

“你知道兵符在哪吗?”子墨打断他的话问道。

子墨并不想废话,和劭泽一样,他也已经一日未眠,精神并不好,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段鸿羲点了点头道:“兵符我能拿到。”

“那就好说了。”子墨听着大大松了口气:“我拿到兵符,我回军营,传段统领令。”

“这......”段鸿羲犹豫道:“子墨,兵符在宣王手里。”

“宣王?”子墨听着不由皱眉:“统领将兵符给了宣王?”

“子墨,你听着,宣王身份特殊,不适宜在护天军传达统领令,只有你是宣王从子馥镇救回来的人,你......”

护天军始终脱离朝廷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关于护天军上下将领的任免也从来都由护天军内部自己决定。劭泽是皇家的人,理应不参与护天军内的任何事宜。如果强行举兵符传令,命令只能作废。

子墨仿佛一句话都不想和段鸿羲多说,始终抢着他的话说道:“段统领怎样传话给宣王,我一字不落代为传达就是。鸿羲,你知道,段家这些人里,我只信你。其他人许我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比不过段统领以命换命。他们没上过战场,不懂得生死边缘的情谊。”

段鸿羲干望着子墨,说道:“其实你是想见宣王是么?”

“我还能信别人吗?”子墨反问道:“宣王愿意用蔽水山脉去换段统领的命,但炎海人不认,因为宣王没这个权限。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希望他能有这个权限?”

子墨说着,愈发激动,上前死死扳住段鸿羲的双肩:“鸿羲,炎海人个个都是嗜血的屠夫!皇太女和大皇子随同当今圣上躲在宫里享受他们的浮华人生,我们却要在战场上和敌人殊死搏斗!终而只有宣王肯拼了命地来救人!”

段鸿羲怔怔听着子墨的话,喃喃自语道:“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要拿蔽水山脉换我大哥......”

“你说什么?”

“我今早因为这事和宣王吵了一架,我以为他说用蔽水山脉换我大哥的话只是在骗我。”段鸿羲说道:“子墨,宣王......他真的是唯一能担得起我们惑明大业的人。”

“公子!”远远地淇滨骑着一匹亮黑色的大马飞奔而来,到了段鸿羲跟前熟练地翻身下马急急道:“公子,出事了!”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宣王,宣王......”

“宣王怎么了?”听着淇滨的话子墨却是比段鸿羲还急,一把扶起正扑跪在地上的淇滨。

“宣王被陛下指控抗旨,在乾钧殿罚了一百杖刑!”

“什么?”段鸿羲扯住淇滨的衣袖:“现在呢?”

“人没死,但是......怕是要休养好一阵。”

“简直是无赖!”段鸿羲手里握着的最后一块石子被他砸到河堤上:“他怎么能不反抗?”

“具体情况淇滨不知,只知道宣王被宣王妃接回赋家,就赶紧来找公子了!”

“这下可糟了!”段鸿羲急得不可开交:“子墨,如果他不反抗,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我这就回去找他拿兵符,你且在这等一等!”

他伸手扯过自己的白马,翻身上马转眼就跑远了。

“子墨少将,您先整顿一下部队,休息一下吧。淇滨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子墨也没拦,却一屁股坐在河岸上,右拳重重砸在细碎的鹅卵石上。

“少将,还是原地休息吗?”郑晓上前低声问道。

“郑晓,咱们必须想办法让段鸿羲当上统领,否则,咱们那些弟兄们就白白牺牲了。”子墨说道。

“少将,我也只信段鸿羲。”郑晓坐于子墨旁边,说道:“在昨夜见到宣王之前,其实我一直觉得大皇子是最为仁善温和的,见了宣王才忽然知道,仁善温和在这个乱世中一点用都没有,我们需要宣王来领导整个军队。宣王的魄力是大皇子和皇太女所不能及的。”

“宣王治国,你会少了很多钱。”子墨忽然笑道:“宣王不过是一心为国的理想主义青年罢了。他很年轻,不爱财,但我相信爱财的人都不会支持他。”

“我相信,只要上过战场,就都不会将钱放在人生的第一要务上。”郑晓说道:“你懂,我懂,至于那些不懂的人,不如先送他们去炎海人的阵营里转一圈。”

“那惑明得出多少叛徒啊。”子墨侃侃而谈:“方才段鸿羲的侍女说宣王今早在朝堂上被罚了一百杖刑。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人还在窝里反,我真的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一百杖刑?”郑晓瞪大了眼睛:“少将,咱们都是多少挨过军棍的,一百杖刑岂不是要了宣王的命!”

“他们巴不得宣王死。宣王死了,不论是大皇子还是祯元皇太女都会少了最大的威胁。”

“毕竟乱世出英才,如果没有战争这种立功平台,宣王可如何才能得到争储的入场券呢?”

“如今之势,我估摸宣王想争皇位,只能是大皇子和皇太女都死了的情况下。”子墨频频摇头:“我怎么看着,宣王都不是那种愿意杀人夺权的主。统治者没点铁血手腕如何能成事呢?”

“你倒是很懂。”郑晓道:“宣王不能不懂为帝王当狠厉,看他对段统领的态度,他太惜才,不懂得什么叫弃车保帅。不过我喜欢。”

段鸿羲赶到赋府并未着人通报,径直冲进赋仟翊别院。因为他是赋府的常客,从不打招呼,赋府的下人们也从不予以阻拦。

“劭泽!”他一把推开赋仟翊的房门,却见劭泽皱紧了眉俯趴在赋仟翊的床榻上,微微闭着眼,赋仟翊仍旧在一旁用帕子给他的额头降温。

“鸿羲?”赋仟翊见到段鸿羲甚是意外:“你的事忙完了吗?”

“劭泽!你没事吧?”段鸿羲打一进门开始,关注的并不是赋仟翊,而是径直走向劭泽,用力晃了晃他:“你醒醒!”

劭泽并没睡着,只微微闭着眼睛。绵绵不绝的剧痛令他根本睡不着,却也一直想办法放慢呼吸,尽力减少消耗。

他突然被段鸿羲这么一晃,又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处,忍不住□□了一下。

“他没死!”赋仟翊见状连忙把他推到一边:“你再晃他可就要被你晃死了!”

劭泽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将将开口道:“兵符在仟翊的首饰盒里。你拿着,告诉子墨,段鸿文传令,将护天军统领一位传于段鸿羲。”

“......我哥哥他真的说了这话吗?”段鸿羲忍不住问道。

“他是你大哥,他会怎么下令你会不知道吗?”劭泽说道:“快去,时间不等人。”

段鸿羲见劭泽面色惨白,不由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现在还好,但你若丢了统领之位,我可能会很不好。”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了,等我好消息,劭泽。”

段鸿羲说着,速度找到赋仟翊的首饰盒拿出兵符,接过赋仟翊递上的日月同辉,退出赋仟翊的房间,连门都来不及关,就匆匆骑马而去。

“段大哥是真的给你口令了吗?”赋仟翊忍不住问道。

劭泽和她对视着,没说话,赋仟翊却也从劭泽的表情中找到了了什么,说道:“当日在护天军营他讲兵符交给你,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有所不测,让你帮他选择最合适的人选。”

劭泽不置可否:“他知道我一定会选段鸿羲。还是将兵符交给我,定是默认的。”

赋仟翊点点头说道:“只要鸿羲接了护天军,珈谜和大皇子的官运也就可以到头了。”

“不知道灵流事办得怎么样了。”劭泽说道:“我今日在宫里被大皇子的弓箭袭击困住,是李潆出手帮了我,我托麒麟卫队的一个士兵去给灵流通风报信,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收到。”

“李潆。”赋仟翊神色一停顿:“据说她操控怨灵的能力越来越强。”

“巫术罢了。”劭泽说道:“那是心魔,没有实质性的破坏力。”

“你睡得着吗?”赋仟翊忽然问道:“如果睡得着,我就去办事了。”

赋仟翊说着就要起身,劭泽见状忙抓住她的手,动作一快牵扯到杖伤,一时吃痛,差点咬了舌头。

“仟翊,对不起。”劭泽说得很诚恳。

“无缘无故地道什么歉?”赋仟翊嘴上说着话,心思却不在这:“劭泽,我知道你很难受,你且忍忍,我要去营里好好清点清点近卫军的人,必须把麒麟卫队划回来,今日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仟翊。”劭泽开口道:“我今日才知道被泼了冰水竟这么难受。我以前做事实在过激,忽略你的安危,真的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

“劭泽,我从未怪你。”赋仟翊说道:“我说过,我们是荣辱与共的,如果你难过,我只会比你更难过。只是你答应我,以后理智一点,至少你要记得有人帮你,你不是孤立无援,你不要总一个人。”

劭泽听着她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怔怔地看了赋仟翊半晌,忽然挫败一笑:“所以我这完全是自找的。”

“德昌这个人阴毒狡诈你又不是不知道。”赋仟翊言语间始终还是有些怨在里面:“你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其实这件事,我本想借着他们诬陷我,让德昌名誉扫地。想不到他竟得到了皇帝的圣旨在宫门抓捕我。如果不是白慕尘忽然出现,我早就被箭射成筛子了。”劭泽说道:“乾钧殿周将军试图帮我说话,没有成功。”

“周慕雨她爹?”赋仟翊听着,说道:“征海军周将军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在府里长期受周夫人的挟制,虽然纳了两房侧室,却仅仅是养着,从未进过侧室的房门,纵使登上征海军统领之位,也全靠周夫人母家的扶持,在朝堂之上更是没什么主见。否则也不至于上演征海军隶属大皇子这类可笑的戏码。全场人,只有他帮你说话,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劭泽冷笑道:“胆小如鼠,难成大事。”

“你胆大!你冲进皇宫就被他们算计打成半残废!”赋仟翊听着终于忍不住怒斥道:“劭泽,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害怕多心疼!蔚统领和公主都不在了,你可以假作这世界上没有人再会关心你。那么我是什么?我爹娘是什么?灵流和鸿羲是什么?”她说着,伸手指向窗外:“白慕尘为了让你换药不那么痛苦,在院子里砸那个什么止痛草药已经砸了三个时辰了!”

劭泽语塞,他干望着赋仟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终而长长叹息。

“仟翊,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得太辛苦。熙宁夫人他们做得其实都是对的,我不该对那些人抱有太大的希望,早早就该听她的,弑君夺位。只是大敌当前,我实在不想咱们惑明再损失一兵一卒。”

赋仟翊死死握着拳,骨节咔哧咔哧地响:“你可知我现在有多么想杀了大皇子和那个狗皇帝!”

“仟翊。”劭泽死死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这个江山我不仅仅要保住,还要坐稳,我不希望等我们驱除敌寇之后,有人会拿我谋位的事动荡这个国家!”

“可是我忍不了!”赋仟翊愤愤说道:“劭泽,我从未这么渴望去杀人,我以前从未想过杀人,现在......”

“仟翊,仟翊!”劭泽原本是最终受害者,对于此时反过来要安慰赋仟翊感觉非常奇怪:“刑杖也没落在你身上,你不要意气用事!”

劭泽对赋仟翊虽然有着十分的信任,却实在对她所作所为没什么把握,见她发火忙急着劝。

“那比落在我身上我还难受!”赋仟翊气道:“劭泽,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每天都活在殚精竭虑中?你难道在做一些莫名其妙决定之前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吗?”

“仟翊,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很糊涂。”劭泽用力揉了揉面颊:“我以后会注意。”

对于劭泽的盲目道歉反而令赋仟翊更加恼火:“劭泽,难道我是要得到你的道歉吗?我需要你的道歉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折磨你自己,在你做任何事之前请你记得,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劭泽听着她的话,心中却反而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意:“这几乎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工作!我讨厌他们逼迫我利用着我所关心维护的人!我不想利用你们做任何事!仟翊,你是值得被保护的,我不想......”

话未落,他的嘴却被赋仟翊伸手堵上:“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劭泽,如果我不帮你做些什么,你因此而丢了权位,甚至惑明丢了胜算,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我相信他们也一样。你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利用你触手可及的资源,一定要单枪匹马?你知道这是很难取胜的!”

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先是怔了怔,转而苦笑道:“无数次听着你的说辞,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该怎么办,终而还是做不到。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

赋仟翊听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正待开口,原本上了锁杠的门突然被一阵阴风震开,一名蓝衣女子幽幽飘进:“感觉如何呀,我的劭泽?”

那女子声音十分清凉,进门后那股冰凉的气息仿佛一只温和的手,将门缓缓关上,顺便上了锁。

赋仟翊惊愕地站起,看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轻松完成大门的开关动作。

劭泽警惕地撑起上半身。他真的很想坐起来,甚至站起来,然而力不从心,他唯一能动的部位就是手。

蝶念的出现让他并不意外,他木然望着蝶念,忽然笑了:“前辈是在报我对你不敬的仇?”

蝶念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道:“你服吗?”

“当然不。”劭泽的笑容收敛起来:“如果你今天对我所做的只是为了报复我的不敬,我如何会服?”

“你觉得我那么肤浅?”

蝶念好整以暇地看着劭泽,仿佛想从他异常深邃得摸不到底的神色下抓到什么东西。

劭泽冷冷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冰灼得令蝶念忽然一哆嗦。这并不是充满敌意的警惕眼神,而是一种凝聚了穿透性的洞察之光,蝶念忽然觉得她在劭泽眼前仿佛是个被剥了皮的秋蝉一样,神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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