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松妙朝前看去,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层层叠叠的帘帐遮挡住她的视线,只能偶然听见有几声的咳嗽声,还有婉贵妃轻声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与今日白天和她说话的声音是全然不同的。
这样明目张胆的视线让里头的人侧目过来,看影子像是撑着自己坐起来一般。
裘松妙没收回视线,她不懂怎么才算收敛。
又或是在外面跪了太久,让她脑子稍微有些迟钝。
“陛下是容你这般看的,还不跪下!”孙公公细尖的嗓音从一旁传来,裘松妙这才回神,想要跪下去。
但是她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便被里头的人阻止,“不必,见我不必有如此多的礼节。”
若不是知道从前的时候眼前的这位皇帝究竟做过什么,裘松妙怕是真要意味他还是什么圣人不成。
裘松妙结结实实的跪下去,一点步骤都未曾省去。
帘帐之中好半晌都没有一丝动静,静默一会圣上开口,“你倒是一个极懂规矩的人。”
裘松妙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来,“您是天子,民女所做不过都是规矩。”
“规矩?”里头的人反复琢磨着这两字,在口齿之间来回说出好几次。
他还没寻味出什么,他身旁坐着的人便有些按捺不住,“原来裘姑娘还知道规矩是什么,我还以为方才见我的时候早已忘了什么是规矩。”
随后又对着皇上撒娇道:“皇上,您都不知道方才她——”
话还未曾说完,便被圣上打断,“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没给别人气受就不错了。”
两人在里面好一阵甜蜜,裘松妙跪在外头甚至还听见衣裳磨动的声音。
还有婉贵妃娇娇滴滴小喘叫着“皇上”的嗓音,与方才那会训斥她倒是完全不一样。
在殿内,里头的气温正好,裘松妙的腿逐渐有了知觉。
不冷之后腿上的疼痛感加重,膝盖处和腿窝处一阵阵的抽搐。
尤其现在跪在地上,那两处位置更是涨的生疼。
她额头上逐渐有细密的汗珠出现,唇色也越来越苍白,只是唇上还尚存一些唇脂,让人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热的还是疼的。
好不容易等到里头淫.靡的声音消散,她面前的帘帐也被拉开。
没有帝王的允许她也不敢抬头,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动。
“抬起头来。”裘松妙慢慢抬起头。却没朝上看,只是平视着前方,在她的眼神之中,只能看见床榻下头散落的衣裙。
裘松妙顿感恶心,朝廷之所以这般腐烂,与现在龙塌之上躺着的人总是脱不开干系的。
她没动,上头的人也没再说话。
又是一阵良久的静默,久到裘松妙都以为她现在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好好待着。
但是周围站着的一众人和婉贵妃放肆的模样让她的神思一直在这处停留。
龙塌上的人又一次开口,“对朕为何让你来没有半分的好奇?”
这是第三次开口,也是个问题,裘松妙不得不答,“好奇,但皇上您总归有自己的理由,我只需要知晓该知晓的便可。”
邓珩哈哈大笑,“你倒是一个聪明人。”
这话说的倒是极其有精神,但是说完便开始咳嗽。
坐在他身旁侍候,身上只余中衣的婉贵妃帮他顺着背,“陛下慢些。”
邓珩又摸了摸她的手,惹得婉贵妃开始忍不住的笑。
周围站着的宫婢像是习惯一样,一丝反应都没有。
一向能言善道的孙公公也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裘松妙真想提醒他们一句,她还在这处,总不能两人欢.爱都不避着人吧。
好在面前的两人没有继续下去,裘松妙终归松了一口气。
邓珩将婉贵妃搂在怀中,虽说病痛一直折磨着他,但是仍旧在好生将养着。
现下虽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也仍旧不服老。
他爱婉贵妃一是因为她年轻,二是床.底之间甚得他欢心。
不过......
他上下打量裘松妙,虽说身子全部都被裹在大氅之中,但是不难从脸看出是一个美人。
裘松妙自然也感觉到有不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止有婉贵妃略带刻薄的目光,还有高位之分的审视。
她没动,只求婉贵妃那张乌鸦嘴所说的事情不会应验。
好在因得婉贵妃那股醋劲,发觉邓珩一直盯着她看,便侧身挡住邓珩的视线,“陛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与她说,妾身还等着陛下呢。”
涂着蔻丹的手指也不断在邓珩的胸口划着圈圈,而邓珩也显然被她勾走思绪。
比起现在还究竟不知道怎样的美人,邓珩还是喜欢现下可以摸得着的。
他在婉贵妃的腰间摸了两把,喘着粗气对裘松妙说:“你现在办的小报倒是甚受人欢迎,今日找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终于说到正事上面,裘松妙也开始忽略他和婉贵妃两人在床榻上做的那些龌龊之事。
“民女但听陛下吩咐。”
裘松妙将话说的诚恳,小报对于邓珩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现下小报上曝光的全部都是世家大族那边的官员。
若是邓珩将她纳为己用,那便是如虎添翼,邓珩也不必整日堤防着她。
况且邓珩杀不了她,若是她一旦身死,秦碧也不会将小报继续办下去。
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她究竟是怎么死的,难保不会有流言传出。
所以邓珩便只有拉拢她的可能。
若是他还没有那么笨,不会受榻间之人的迷惑。
邓珩对孙公公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一道圣旨被孙公公取出。
裘松妙本就是跪着的,看到圣旨也只是将头又再次叩下。
这一天她经历颇多的事情,可做的最多的不过也就是跪着与叩头,还真是将从前没有的都还回来。
“裘松妙接旨,因裘氏小报创办者裘松妙德行出众,聪慧过人,为朕肃清朝中贪官污吏,为整治昭国奉献自己,现特允裘氏小报开班教学,类形书院,允裘松妙行便宜之事权力,扩大小报规模,为朕尽心,钦此。”
读完孙公公将圣旨接起,递给裘松妙,“姑娘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谢陛下。”裘松妙将头抬起,看向床榻上的那人。
这事确实在裘松妙的意料之中,但是却令她没有想到邓珩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
倒还真是让她开眼,本以为没有事,她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
突然邓珩开口,“听闻你父亲很是懂珠宝一类,刚巧婉贵妃缺少一个帮她设计手势的工匠,这两日便让你父亲进宫吧。”
“皇上。”裘松妙瞪大双眼,眸中全是惊慌,“父亲他年事已高,怕是设计的图样不能讨婉贵妃的欢心,还让娘娘看的并不顺眼。”
“怎么会呢、”这次开口的是婉贵妃,“工匠这种,只有做的久,东西做的好才能入本宫的眼,皇上说是不是啊。”
邓珩用手指在婉贵妃的笔尖上轻点一下,“你说的都对。”
裘松妙跪着朝前两步,想要让邓珩改变这一主意,“皇上。”
但是邓珩听见她的声音却皱了眉,“朕做下的决定还没人可以更改,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你也不必多说。”
说完又补充道:“圣旨这两日便会到你家府上,预备着接旨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裘松妙再拒绝那便是抗旨不尊。
她只得轻声道:“民女接旨,多谢皇上。”
邓珩不耐烦的摆手让她下去,裘松妙踉跄的起身,手紧紧的攥住圣旨,另一只手攥紧膝上的衣裙起身。
裘松妙一步步的朝殿外挪动,虽然步伐较慢但是无一人催促。
她知道现在邓珩和婉贵妃正在看着她,她不能示弱。
身后又一次传来婉贵妃放浪的声音,和邓珩说出的不堪入耳的下.流言语。
裘松妙已经听的有些麻木,就这样便挺好,她也一定会将今日的羞辱加倍偿还。
走出殿外,外头的天儿已然尽黑。
从白日到黑夜其实用不了太久,从高台上下来其实也用不了太久的功夫。
裘松妙有些疲惫,不知是不是黑夜到来的缘故,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手上的圣旨就那么被她随意的拿着,也没有想要卷起来的意思。
宫内各处都点上烛火,与这雪景到甚是相配。
但是微弱的烛火却始终照不到那高墙红砖之上。
裘松妙朝那处看去,却只能看到满目的黑暗与漫天的凄凉。
身后孙公公跟上来,“这天色也不早了,皇上也没下旨赐宴,我便不做这个主让姑娘留下来用膳。”
“今日还没恭喜姑娘得偿所愿,轿撵已经备好,姑娘出殿便会送姑娘至宫门口。”
得偿所愿?
裘松妙在心中冷笑一声,若是放在平常她一定会还回去,但是今日......
她敛下思绪,将暗涌翻滚的情绪在眼眸之中藏好。
现下已经耗费她所有的精力,她已经不愿说话了。
将手上的圣旨换了一个手拿,裘松妙头都不回的走出这处宫殿,这处让她作呕的宫殿。
腿上的伤痛已经不算什么,只要让她离开一切便好。
轿辇果然如孙公公所说已经在外头备好,许是停留的有一会儿,上头有一层薄薄的雪。
裘松妙也不在意是否会弄脏衣裙,现在的情况又岂是她可以选择。
只顾着坐上去,轿辇抬起。
漫天的雪花总有那么些落在她的身上,她也没去拍。
直到脸上都有一些,她才知晓,原来今日冬天的雪竟然如此之大。
慢慢的轿辇到了宫门口,轿子被放下,裘松妙便被不客气的请了下来。
她没有说什么,宫中之人都是势利眼,她什么样的境遇想必每个人都清楚。
只是在宫门口,她见到一个人。
谢誉一直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