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说道：“二公子聪慧过人，计谋无双，我们确实被二公子瞒天过海的手段给糊弄了。可二公子你不要忘了，时间是能帮人翻出答案的。小七既然是公子手下的亲卫，那与她要好的兄弟姐妹自然是公子也手下咯，有人后来在祭拜小七的时候发现了坟墓也被动过的痕迹，于是就查出了小七未死的真相。”

杨凡点点头，说道：“我让小七金蝉脱壳只是不喜欢被摆弄的滋味罢了。”

阁老说道：“我们都明白二公子的心思，陛下也是理解的。陛下从小生活在太后的窥探下，他对自由的渴望和你是如出一辙的。这也是我们默许的原因，既然你和小七觉得这样子快乐，那我们就全当不知道真相好了。”

杨凡：“所以……我这是功高盖主，不得不死吗？”

阁老说道：“换了别人功高盖主，自然下场注定，可二公子是风清阳的弟子，是公子的结拜兄弟，是道家的掌门，陛下自然不会对你卸磨杀驴。”

“可……二公子你不要忘了啊，你是朱倩公主的男人啊，你是皇亲国戚的父亲啊，你闲云野鹤我们都信，可朝廷上会不会有人站你的队呢？以后你会不会因为疼爱自己的孩子，帮他推上宝座呢？”

“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还是牧辰国女帝的男人，是她儿子的父亲，更她暧昧不清，跟她有骨肉相连。”

“二公子是聪明人，如果你和公子换一个身份，有会不会忧心忡忡？”

“二公子和我们这些下属换一个角度，你说，我们该不该视你为威胁？”

杨凡不置可否的凄凉一笑。

阁老叹道：“眼看着你把门人全部派遣出来，眼看着你偷偷布局，老奴心慌啊！你可是一个能坑杀国家的妖孽啊！”

杨凡悲戚的说道：“明明被世界背叛，我却恨不了它。”说着眼角滑过一滴血泪，踉踉跄跄的倒退两步，离悬崖只剩咫尺，张忠山跪走数步，伸手想去扶他，伸到一半却不敢触碰。

杨凡仰天长叹道：“爷爷！你算是坑苦我了啊！为何……为何，为何不能是民女呢？现在好了吧？被人防范上了。”

青莲和阁老无地自容，在明知对方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也没脸扯下面具。

没人动手，或者说，没人有脸动手。

杨凡扫视一周，叹道：“罢了罢了！我让你们安心吧！”说完张开双手，向后倒去。

张忠山纵身一跃，伸手去拉。

可他本是跪着的，这一跳跃那能跳出足够的距离？只能堪堪抓住杨凡的袖子。

只听“呲啦”一声，杨凡衣服被撕，终究还是掉下了万丈深渊。

张忠山抓住一封书信，一封本就打算写给张忠山的书信。他跪在崖口，大呼师父。

除了风声水声，别无回声。

青莲和阁老伸头去瞧，就见悬崖下水汽漫漫，雾气蒙蒙，不能视物。

众人面面相觑，明明是大功告成，心里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失落。

众人征在当场，久久无语。

就在这时，又有三波黑衣人赶到现场。他们走到阁老身前，对青莲躬身致意，在对阁老耳语几句后，就各自将缴获来的书信和三本秘籍交到阁老手里。

原来他们在追杀杨凡的同时，也对杨凡安排出去的弟子进行了围堵劫杀。

阁老和青莲各自打开一封信，看过再交换信件，仔细查阅过后，无不是满脸愧色。

阁老沉声道：“取消行动，放万竹门弟子自行离去。”

青莲补充道：“如果被你们杀了，就厚葬他们；如果被你们打伤了，就派人救治他们。”

三波黑衣人，领命而去。

张忠山的眼睛也从信件中移开，他哆嗦的嘴唇，红着眼说道：“师父！致死都心系天下啊……我们是不是错了？”

这三封信，连同给张忠山的信，除了抬头称呼不一样之外，其内容都是一样的。

它表达的意思有五个：

一，师父我闯荡江湖十余年，死了很多至亲至爱，经历很多大事，现在已厌倦江湖，只想归隐山林。

二，万竹门有多种丹药都对国家意义重大，我归隐山林，从此万竹门就今后归国家所有，你们不必耿耿于怀。

三，万竹门弟子今后只能秉承万竹门的侠义，却不能走那就说自己是万竹门的弟子。你们替为师想想，和师父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么多，他们很多人已经死了，很多人现在都残疾了，他们不是我万竹门的弟子，却自愿把命交给我保家卫国，我没有办法保护他们的后半生，怎么好意思让我的弟子享受比英雄更好的待遇？如果他们不能用“万竹门”做护身符，你们这些弟子又怎么好意思把“万竹门”挂在嘴边呢？师父不希望你们以门派为荣，师父希望你们可以让我引以为荣。

四，你们被我派遣分散在国家的边境上，秘籍和钱，我都给你们了，我希望你们在扎根边陲，开枝散叶，希望你们可以化身一条无形的长城。

五，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用多想，肯定是神鹰帝国谋杀我后还想嫁祸朝廷，你们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张忠山说道：“师父为何不给我信呢？如果我看过这信，也不至于……”

阁老说道：“你还是一个半大孩子，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开枝散叶？而且你天赋也好，换了我，我也会把你带在身边培养的。”

张忠山听过之后，大呼一声：“是我害了师父啊！”举刀便要自刎。

阁老轻松抓住，认真说道：“你死了，万竹门就真的名存实亡了，只有你在，万竹门这块招牌就在，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你明白我意思吗？二公子的死，其实我们都有责任，也都愧疚，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们没有错。这些话，我不指望你现在能明白，但你以后会慢慢理解的。”

张忠山放下刀，默默的擦着眼泪。他确实希望“万竹门”这块招牌可以延续下去。

青莲说道：“先压着消息，找到他尸体再说。”

黑衣人躬身领命，飞奔而去。

丰江寒暖入水便知，时深时浅、时急时缓如心在跳。

青莲和阁老带人沿江连着七日搜寻了千里，还是不见踪影。

两人唏嘘不已，以“尸体被鱼蚕食为由”向朱青山回禀。

已是九五至尊的朱青山，看着杨凡的书信，感叹着杨凡留的后手，唏嘘着杨凡的结局，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深吸一口气。

说道：“封杨凡为大明道医，号国士无双。提万竹门为天下学府，万竹岛为天下圣岛。改丰江为凡江，立衣冠冢于万竹岛，立金身于清阳观，让他与师傅一起享受香火供养。把哀号通告天下，令国旗降半，今日普天食素。”

“另：改高丰隘为欧阳隘，提‘乔迁谷’，‘戒色山’，英雄碑，烈士塔……”

……

杨凡的死讯传出，天下哗然，无数人开始嚎啕大哭。

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到万竹岛，在两岸对着万竹岛遥遥而拜。

那些从广丰战役下来的好汉，抱着军帽哭的是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吕雄深看到桌上有肉，掀翻桌子，指着自己未成人的孩子就是破口大骂。

吴温根听到消息后，默默的把自己关进书房。

正在做实验的终山，叹息一声，放在了手上的药材，表示现在心境不好，需要休息。

陈书生与牧辰国谈好了通商细则，听到杨凡的死讯后，回去没多久就挂印请辞、不告而别了。

远在清阳观的温武，因为扩建冠宇和村社而未能赶赴广丰，此时骤然听到杨凡的噩耗，哭的满地打滚，犹如孩提。

曈曈听到之后，没将消息告诉孩子们，夜里却躲起来偷偷的哭了起来。哭过之后，她下定决心要沿江去找杨凡。

不信杨凡会死，更不信杨凡会死在水里。

毕竟杨凡在曈曈的心目中那就是水神一般的存在啊。

就算杨凡真的死了，那也要沿江陪他走走。

老一辈人把这种行为叫做送水。

据说给亡人送了水之后，故人来世不仅更有福，关键来世也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