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笑声过后,只听项梁说道:
“范增老先生所言极是,我意也是如此。”
“今得老先生高论,更说明了楚地各氏族和各方的心声,如此,可立即安排人,查访楚王之后,尽快立王方行。”
项梁之所以如此说,也是无奈之举。
刚才范增所言,确实击中了隐藏在他内心的担心。
现在看来,楚地军民,对楚王八百年来统治的认可,根深蒂固。
从刚才范增言及此事时,座上乡老和氏族代表,频频颔首的状态,就能看出来,大家的内心里,还是希望他另立楚王的。
看来,项氏家族赖以扬名的楚将身份,一时半会儿还丢不掉,如果硬要自立,那些跟随他的人,反而会把他当做楚国的乱臣贼子。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着急当了王,也意味着不是国君后裔的人也能当楚王了?这样势必造成人心大乱,内部不稳,恐怕也会像陈胜的武臣和韩广,到处称王。
另一方面,从心理层面讲,项梁此刻还没有做好遽然称王的准备,自己虽然急于上位,但如果操之过急,恐怕适得其反。
更何况,项梁手里掌握兵权,不论立谁为王,那还不是他说了算,将来一切事情,当然是要遵从项家的意志。
想到此,项梁遂爆发出由衷的笑声。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大家见项梁如此说,于是,纷纷附和,称赞项梁襟怀坦荡,举措英明。
范增站起身来贺道:“如此,将军之名,定永垂青史,有再造楚国之功。”
项梁心里虽骂范增“老而不死是为贼”,但表面上,却表示出极其尊敬的样子。
看着范增满是皱纹的脸,项梁忽然心生一念,何不如此如此,于是道:
“范老先生,德高望重,谋略深远,小侄项籍年轻鲁莽,可否入府幕辅佐一二?”
项梁见范增年纪虽老,但思维敏捷,论识不凡,心想正好可以配给项羽,好让他时常在项羽身边,指教指教,增长一些智慧。
项羽刚才听范增一番高论,也深为佩服,见叔父如此说,也忙起身道:“范老先生,某不才,愿时时聆听教诲,望能指点。”
范增虽年逾古稀,多年在乡下蛰居,但却雄心未泯。正值天下大乱之际,他认为凭自己的才智,也可以折腾一番。
又听说项梁叔侄已经起兵造反,鉴于项家在楚地的名声,所以,才闻召而来参加会议。
刚才的一番见解,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认为应该采取的策略。当然,他所认为的正途,在旁边的沛公眼里,都是迂腐之见。
天下已乱,正是可以改天换地的大好时机,抱着残缺的六国字典,念着过去王公贵族遗老遗少的经,那世界如何改变,社会如何前进。
所以,范增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出来的高见,其实在沛公等人眼里,简直不堪一提。
范增为项氏叔侄谋划的立楚王之举,虽能在短时间内稳定军心,实力也得到了迅速发展,但未来却给项羽造成了巨**烦,成了他的政治包袱,被刘邦所用,最终导致项羽败亡。此是后话。
此刻,范增正为自己的“高论”而自得,见项梁相邀,他手捋须髯,呵呵一笑道:
“承蒙厚爱,若能入府,当竭尽全力,参谋一二。”
当下,项羽向范增施礼致谢。因范增年事已高,为表尊重,项羽特以“亚父”相称,自此,范增为项羽肱股。
当下计议已毕,项梁设宴招待各路英豪和士绅。随即派人四下去访查楚王后裔。
正巧,楚地民间有一牧羊人,被人推举出来,一查问,确是楚怀王的孙子,名叫熊心,并有贴身玉饰为证,当即报知项梁。
项梁派人核实清楚,派出迎接官吏,准备好官舆服饰,列队往迎。
说来也奇怪,那牧羊人得到这千古的奇遇,却表现出难得的从容镇静。只见他不慌不忙,将那身破烂衣服脱下,洗漱已毕,换上王服。再走出来时,众人皆是一片惊呼:
“哇,看来他真是楚王哎。”
“就是,你看那做派,那气势,活脱脱就是楚王。”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身行头一换,立马不一样了。”
“那倒不一定,不信你换个人试试,楚王毕竟是楚王。”
于是,在一片赞叹声中,熊心登舆,辞别送行的百姓,一路行抵薛城。
项梁早已率领一应众人,在郊外迎接。
一个牧羊人,不知从何处学的礼节,居然不卑不亢,举止有度,行为有方,众人不觉都感到惊奇。
当下与项梁和众人一一相见,沛公也在其中。
于是,在众人的引导和簇拥下,熊心进得城,入了府衙,正中高坐。
项梁率臣僚将尉所属,一起施礼参谒,拜见朝贺完毕,熊心方与项梁等人会议。
因先祖楚怀王在楚地人民心目中的威望甚高,为唤起楚人对楚怀王的思念,激发对秦人的仇恨,大家一致建议,熊心仍称作楚怀王,定盱眙为国都。
随后,封项梁为武信君,根据项梁的提议,命陈婴为上柱国,黥布为当阳君,其余皆有所封。
当下,陈婴奉着怀王,同往盱眙就位。
张良见楚国大局已定,借着和项家的关系,趁热打铁,想谋复韩国,于是,对项梁道:
“武信君您已经立了楚王,足副民望。现在齐赵燕魏,都已经复国了,唯独韩地尚无主,将来必有人拥立。”
“借此机会,您何不求立韩王之后,使他感恩戴德;这样,韩地名义上虽为韩,实际上仍属于您的势力范围,免得被人占了先机,与我们为敌呢?”
项梁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就问道:
“韩王还有嫡系后裔吗?”
张良答道:“公子韩成,是先韩王的儿子,曾受封横阳君,现在还活着,而且很有贤名,可立为韩王,为楚声援,增加同盟者的力量。”
于是,项梁听从了张良的建议,派张良去经办此事。
张良当即与沛公说明来由,辞别沛公,很快将韩成找到。
项梁就立韩成为韩王,命张良为韩司徒(相当于丞相),拨给兵卒千人,向西攻取韩国原来的领地,夺得几座城邑。
但韩地离秦太近,秦军随即又夺了回去,张良只好带着韩军在颍川一带往来游击。
至此,六国都已恢复,华夏又呈现出一派割据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