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褚布辞行,张良、仓海君挽留,少不得又排摆宴席,一番痛饮。
盘桓三日后,褚布再次辞行,张良、仓海君坚持留他再逗留几日,褚布说道:
“布离家已近一月,家中铁匠铺只有老父一人照看,实在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事体已经商定,布专在阳武等候消息,一伺需要,定当踊跃而出。”
张良道:“若褚兄坚持要行,良亦不敢苦留,好在后会有期,若得机会,还将再会。”
说罢,张良拿出二十镒黄金来,送与褚布。
褚布推却道:“布自有盘缠,何劳公子破费。”
张良道:“褚兄千里赴约,一路辛苦,奈何此为机密事,不敢书信相托,特邀褚兄亲自前来,路上用度颇费,良深感惭愧,些许心意,还望褚兄笑纳。”
仓海君也在一旁道:“褚兄不必客气,你若推辞,倒显得见外了。”
褚布笑道:“既如此,就受之不恭了。”
褚布相谢了张良。
三人虽心中不舍,难却褚布归期,仓海君只好再摆宴席,为褚布送行。
宴饮毕,张良和仓海君送出庄外,离城走了五、七里,褚布拱手道:
“二位,远了,自古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
张良见前面不远官道边有一小酒肆,就道:“再行几步,那边有个酒肆,权且再饮几杯作别。”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三人来到酒肆里,张良上首坐了,褚布下席坐定,仓海君陪坐,便叫店小二打上酒来,铺陈些果品菜蔬之类,摆在桌上。
三人饮了几杯,看看日已当头,张良举杯道:“既然褚兄坚持要行,我和仓海君即送行到此。良有一句话,还请褚兄记在心。”
褚布:“子房兄,请讲。”
张良道:“此去归乡,后会有期,所言之事,干系重大,万勿与外人道,当行之日,良必定亲自前往,共成大业。万望不要失期。”
褚布慨然而起,拾起桌上筷著道:“子房兄请放心,褚布之心坚如磐石,虽死不改。如若食言,当如此筷。”
说罢,用手一折,将筷著“咔嚓”齐齐折为两段。
张良起身拜谢,仓海君也一同施礼。
张良又拿出十两银子来,褚布坚辞,张良道:“此专为打造铁椎之用,还望勿辞。”
褚布见说,只好受了,道:“只要百斤重吗?”
张良点头道:“百斤足矣,太重了,不好出手,太轻了,不足以一击致命。”
褚布不以为然道:“百斤之物,在我手上如同无物,干脆打个二百斤重的就是了。”
张良笑道:“褚兄果然神力,不过这二百斤却也太重了,路上搬运也不便,如果你嫌太轻,加上二十斤便了。”
仓海君笑道:“怎么听起来你们二人像是在做买卖的,你说轻,他说重的,要我说,就打个百二十斤的即可,到时,也是褚兄搬运和使用,只要他觉得顺手就好。免得人手太多,惹人耳目。”
褚布道:“就依仓兄,打个百二十斤重的,打好了,我就藏在下处,随时可用。”
三人商议已定,出了酒肆,依依不舍,洒泪相别。
张良、仓海君见褚布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方向庄园折回。
一路上,两人谈论着褚布的狭义,感叹他的神力,赞其也是专诸、聂政一流人物。
不说褚布归乡,单表张良继续留在下邳仓海君庄园里,谋划刺秦大计。
非止一日,转眼间,金风渐起,天气转凉,秋意渐浓。
这一日,仓海君与庄客去外乡别院收租,张良闲来无事,步出庄园,沿城外闲走。
一路上,落叶缤纷,秋风萧瑟,倒也别有一番风景。有诗赞道:
秋日风景倍清明,城外荷锄粮满城;却忆故园今夜见,一声吹入五湖平。
张良一路看着风景,一路想着心事,不觉转过城南门,前面一个酒肆,酒旗招飐,迎风飘扬。
走到近前,见那匾额上写着“不二酒舍”,门的旁边挂着两面白粉牌,上书一副对联,上联是:酒盏新醅熟,下联是:茶瓯午饭香。
张良暗自思忖:这城外还有此等去处,不如进去沽上几杯,聊以排解心中块垒。
张良踱进酒肆,店小二迎上前来:“客官,是要待客,还是自消遣。”
张良道:“邀了两位客,还不曾来,与我找个雅座,先取好酒一斛,果品肉菜,只管卖来,稍停一并算钱与你。”
“好咧。”店小二答应一声,引着张良来到一处临窗可以看风景的雅间位置,安置妥当,吹着口哨去了。
张良之所以说邀了两位客,因为他知道这下邳酒肆的习惯,一般情况下,对招待客人的顾客,异常殷勤,如遇一个客人,难免因为消费低,而另眼相看。
好在张良不差钱,多点上一些果品蔬菜,也费不了几个钱,乐得享受一下店小二的笑脸。
不一时,一托盘摆上席来。一斛邳州风月酿,一盘肥羊、一盘嫩酿鹅、一盘煮鸡,各色蔬菜果品摆布已毕。
张良见那盘具,尽用青铜制器,不免暗暗惊奇:不想这乡村小店,盛器竟然如此讲究,人道这下邳,自齐王封邹忌成侯在此后,以城为集,货值集散,日渐兴旺,从此可见一斑。
张良独坐,一杯两箸,慢慢浅酌,不觉心事涌上心来:
想我张良,世为贵族,五代相韩,怎奈自己年幼,尚未承接父位,秦军已攻入国都,国破家亡,沦落到此。
这几年散尽家财,寻觅天下壮士,谋划刺秦,到现在,计划已定,壮士也已就绪,只待秦王东巡,即可实施。
如若刺秦成功,秦国必将大乱,那时,我张良即可返国,召集父老,举义兵,扶韩王,重振韩国往日风采。如此,不失为天下壮举,青史留名。
思来想去,豪情在胸,连饮了几杯,不觉微醺。
张良看看红日半西,便唤过店小二来,结算了酒钱,出了“不二酒舍”,借着微风,信步往东南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