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鸿顺着文飞目光看向身后。

一队身着青衣的甲士正在老丞相的带领下匆匆而来。

全都拿着血迹斑斑的刀剑，杀气腾腾。

一道腾跃白芒倏忽转过，闪了闪就不见了踪影。

见此，周顺鸿脸上露出一丝明悟，忍不住指着丞相骂道：“原来竟是你！你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勾结外贼，谋我江山？”

“陛下难不成忘记了，老臣也是陈姓？今日……嗬……”

丞相年事已高，还以为刚才白芒是自己老眼昏花，眼见大事将成，心情雀跃。然而说到一半脖子上就现出一条血线，他只觉得嗓子似乎堵住了，想咳一声，哪知道一用力，大好头颅竟然一下从颈上滑下。

“这！”周顺鸿一惊，扭头看向文飞，这是那道白芒所做？

这时又听到噼啪声响，他来不及思索，再次转头，原来是那些甲士头颅纷纷滚落在地，血液狂涌而出，洒下一片猩红。

“陆……陆地神仙？”

周顺鸿呆了呆，他这时才明白，原来父皇临终之前对他交代的那桩秘闻竟是真的。

他见文飞掸了掸衣袍，毫不在意的踏步向外走去，下意识问道：“老祖要去哪里？贼子有丞相做内应，皇城怕是已经沦陷了。”

文飞脚步不停，朗笑一声，“当是诛尽城中贼子，还复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他闭关一百七十多年，虽然因为行功原因，难以感知时间流逝，但一出关就遇到了这种事，依旧感觉到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不由得感慨万千。

索性今次也是功行圆满，临走前不如再送大周一场造化。

他文某人开创的王朝岂能百余载而亡？

周顺鸿一愣，多日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再也忍不住，天下烽烟四起，大臣们却尸位其上，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山倾覆，这样的痛又有何人懂？

当即拜倒在地，恸哭道：“谢老祖垂怜。”

“你比周义楚可差远了。”

“顺鸿萤火之辉，不敢与皓月争光。”

听到老祖似乎有问责之意，周顺鸿拜服在地，久久不敢动弹。

良久，耳边响起侍卫声音：“陛下，老祖已经走了。”

他这才起身，起袖擦了擦脸，四下看了看，犹豫片刻，一咬牙，脱下龙袍，随手捡了一把剑，追着文飞走的方向跑去，“走，随老祖诛杀逆贼！”

侍卫忙跟上。

追了一路，两人一直不见文飞身形，只见到四下遍布青衣反贼的无头尸体，不由暗暗心惊。

这位老祖这一会功夫到底诛杀了多少反贼？

周顺鸿提着剑一路跑到皇城大门口，远远看到城墙上白芒飞舞，血光飘洒，精神一振，招呼侍卫道：“上城墙！”

两人很快上了城墙，打眼一看，城墙上尽数都是青衣甲士的尸体，个个都是尸首分离。

角落处还有几个赤甲御林军，面无血色，瘫软在墙角，眼中尽是惊恐。

周顺鸿瞥了他们一眼，无暇理会，跑到墙边向城外看去。

就见城外一片血色铺展出去，不知多少尸体躺在血泊中，密密麻麻，宛如人间炼狱。

一位道人正站在血泊尽头，一道耀目白芒在身边飞旋不定，西风吹起衣袂，飘飘若仙人临凡。

他面前无数青衣甲士骇的肝胆俱裂，亡命奔逃。

他浑身一震，几不能言。

侍卫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陛下，陛下！有老祖在此，大周无忧矣。”

“哈哈，呵呵…好，好……呵，哈哈。”周顺鸿不知道是笑是哭，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侍卫疑惑道：“老祖神仙手段，为什么不把反贼全都杀了呢。”

周顺鸿看着城下英挺身姿，“或许，老祖心有善念，不愿多做杀孽吧。”

城下。

文飞看着眼前丢盔弃甲的士兵，停下了剑丸。

他本想仗剑杀光这些反贼的，只是一缕缕黑灰气息从尸体中生出，纷纷扬扬，飘荡片刻后齐齐钻入了他的身体，径直缠向明堂宫中如月性光。

刚开始只有丝丝缕缕，被圆满性光一照，立时消散无形，这时候积少成多，竟慢慢在性光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灰黑印痕。

文飞毕竟跟着九叔学习了两月有余，在发现那一刻就明白这是自己造成的杀孽太多，因果纠缠之下，业力缠身所致。

这东西可不同于杂气煞气，杂气煞气还可以花费时间持坐功行削去，这因果业力等闲是消杀不去的，只有不断行善，积功累德才能慢慢斩去。

但文飞觉得，仙道长生，求得就是无拘无束，自在逍遥，要是因为业力果报就畏畏缩缩，担心朝一日业力深重，杀劫来临，那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

茅山数千年传承，历史上那么多惊才艳艳之辈，说不定有着削夺业力的法门。

只是这法门涉及天地约束修道士滥杀无辜的手段，想要找到，希望不大。

《封神榜》里讲述的不就是因果纠缠，大劫来临的状况吗？不说那些大罗金仙，就是灵宝天尊圣人修为，不也不得不下场应劫。

正因此文飞才收起剑丸，任由他们逃去。

反正他们胆气已丧，应该是没勇气再来一次了，说不定回去都有几个被吓疯。

既然此间事了，文飞也不准备多待，左右不过一个幻境而已，他做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一振衣袖，鼓动胸中五气，就要挣脱幻境，周围顿时变得模糊起来，建筑人物似乎渐渐远去。

就在即将挣脱的时候，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地方不过是一方幻境，自己杀再多的人也好若黄粱一梦，又怎么能生出业力来？

难不成……

文飞愕然回望，只见到一片深深红芒。

红光闪了闪，忽而一缩，化作一簇火苗，倏忽钻进了他的明堂宫，落在了圆融性光中央。

文飞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思索，身体猛的一坠，“砰”地一声，坠落在一片枯草上。

他匆忙起身，又听到“砰”地一声，循声望去，见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凶恶面孔近在眼前。

文飞吓了一跳，眉心有白光一跃而出，斩在那面孔上，只听到“叮当”声响，隐隐有火星四射。

“这是…飞尸？”

见在幻境中纵横无敌的剑丸无功而返，他一下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回来了。

见这飞尸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文飞舒了口气，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厚厚枯草，又往屁股后面掏摸了两把。

拿到眼前一看，一片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