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雅兰哭得难受,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身为侯府的夫人,她的情感一直是克制的。
可一旦涉及到女儿的事情,便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夏芊芊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夫人,莫要如此。”
“你要一直唤我夫人吗?”
她越发的委屈,更加恸哭不止,“芊芊,初见你时,我们同时看中一把有蝴蝶印记的梳子。”
“你将那把梳子让给了我,那是我们的缘分。”
“之后,你又救了娘最亲的弟弟,那是我们母子连心。”
“大兴寺中,当我看到箱子中的襁褓与衣物,我的心……我的心是又惊喜又难过。”
“惊喜,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孩子,她还活着。”
“而难过的是,这十八年来,我不曾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难。”
“芊芊,你手腕上的胎记,你保存完好的襁褓与衣物,那么明显的物证,你依旧不认我时,我不怪谁。”
“孩子,我生了你,可我没有养你,我不是一位好母亲。”
“而你落水失忆,也忘记了那些东西的存在。”
习雅兰哭着哭着,瘫软在地,“我动用侯府私兵,帮贤王平定樊山,我想找到夏池,想让他讲明当年的真相,证实你的身份。”
“可夏池逃了,这一切都成为了虚影。”
“明明,我的女儿在身边,我们却不能相认,我心中的苦向谁去诉说,我……”
她哽咽着,差点缓不上气来。
夏芊芊见此,心中一根弦被莫名的波动,心头一酸,她轻唤一声,“娘。”
恸哭中的习雅兰一愣神,眼睫毛上的泪珠儿摇摇欲坠。
“娘!”她又唤了一声。
这一声,清脆而响亮,习雅兰眼眶中的泪,不禁滚滚而落。
“我的女儿!”
她一把将夏芊芊抱到怀中,忍不住喜极而泣,“孩子,我等你唤我一声娘,等得好辛苦。真得好辛苦。”
“对不起!”夏芊芊十分歉意,“是我不对。”
“不!”
习雅兰直摇头,“你这孩子心善。是你不忍伤害李云娘。”
“我曾经试探过,李云娘一直确定你是亲生,若你非她的女儿,那么她的女儿去了哪里?”
“夏池不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那么当年,那个孩子一场大病,极有可能是没了。”
习雅兰的声音再次哽咽住:“我的孩子,怀胎十月,养了月余,她丢了,没了,我痛苦了十八年。”
“若是李云娘知晓,她怀胎十月,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并非亲生,而她的亲生女儿早就没了,那样的打击,让她如何去承受。”
这是一个自己淋过雨,所以拼命想为旁人撑伞的人儿。
夏芊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我的身份,在经过夏池证实前,我想瞒着,是想保护李云娘,却疏忽了娘的感受,是我不对。”
母女互相搀扶着,来到厢房中。
厅内的桌旁,几个凳子倒在地上,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撕碎的纸张。
夏芊芊扶着李云娘坐到一张凳子上,弯腰将其余的凳子扶起来,将地上的纸张一片片捡起来。
信虽然被撕碎,可破碎的纸张上,依旧可以看到一些信息。
“不要上当。”
“太多冒充者。”
“她死了。”
“不要折腾了。”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习雅兰不忍心,径直用手捂住那些字迹,愤恨道:“他总说是有人蓄意冒充你,说我是上当了,让我早点回去。”
习雅兰手一攥,将那些碎纸片揉搓成团,抽噎道:“他听到你的消息,自己只会待在京师,毫无理由地去推测,猜忌,连派个人来核查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那位传说中的侯爷,令习雅兰十分失望。
夏芊芊唤一声,“容嬷嬷,将水端进来吧。”
守在门口的容嬷嬷迈步而入。
夏芊芊自觉上前,从水盆中拧出一条方巾,上前细心道:“闭上眼睛,让我给你擦一擦泪。”
习雅兰顺从地闭上眼。
夏芊芊平复住自己的心情,和气道:“娘,其实,连我也不知我真正的身份是谁。若是娘愿我是您的女儿,我便唤你一声娘。”
“你怎么会不是?”习雅兰反驳着。
“我……”夏芊芊莞尔,帮她擦去脸颊处的泪痕,又拉过她的手,将手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去。
“我尊敬你,若您是我的娘,我会很开心。”她缓缓开口道:“李云娘也是我的娘。你们任何一方,我都不愿舍去。”
习雅兰明白她的意思,“我的要求不高,往后我们独处时,你唤我一声娘,可好?”
“嗯!”夏芊芊点头。
“你爹不认你,是他眼拙!”
“那您为了一个瞎子的话,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她反问着。
这句调皮话将习雅兰逗乐了,“你真大胆,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们从来不敢如此评价你爹。”
“哥哥?”
夏芊芊坐到对面的凳子上,眼里闪过一抹憧憬,“那他们定是在侯爷的威压下,成长为一表人才的栋梁之材。”
“你比三个哥哥都厉害!”
习雅兰伸手,摸着她头顶的发丝,露出满眼的疼惜,“明明是一朵娇贵的花,却生长在山崖之上,迎着风吹雨打,丝毫不介意。”
“娘之所以感谢李云娘,不愿让她伤心之处,也在于此。”
“她将你养育的如此之好。你从小身子变弱,如今却上山采药下地干活,褪去一身尘衣,还能手拿刀刃,为人开颅手术拔出心口之箭。”
“孩子,你有太多太多,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比起在京师中,在严师指导下的兄长们,你一点都不差。”
习雅兰踌躇许久,开口询问道:“你爹让我回京师,可我放心不下你,你……你可愿与我一同回京师?”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夏芊芊深吸一口气,颔首低头道:“娘,现阶段,我无法与你同回京师。”
她的婉拒,浇灭了习雅兰的一腔热情。
亲生的女儿明明在眼前,却不能带回去,她有些不甘心,不愿就此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