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唤她夏姑娘。
在学院众人面前,他唤她夏学子。
私底下,他唤她芊芊。
可刚才,他却突然唤她夏姑娘。
这样的语气中,隐隐中包含着愠怒。
夏芊芊不明所以,眼见王月月哀伤地低下头,忙伸手牵住她的手,拍了拍安抚道:“我会替你向朱先生请假的。你娘的情绪若是稳定了,你随时便可来上学。”
王月月望着她,感激道:“芊芊,谢谢你。”
夏芊芊冲她点头,转身上了青帐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王月月一直站在夏家大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
王李氏小碎步跑上前,拽住她的衣袖,小声道:“如何?”
王月月一脸的失落,摇了摇头:“墨先生说让我去学院寻朱先生。”
“他就没好好看你一眼?”王李氏不死心地询问道。
今晨,她特意给女儿挑了一件粉色的纱裙,一头乌丝也精心地梳了发髻,还特意插上两枚亮眼粉色珠花。
“墨先生为人冷情,与我说上两句话已然是靠着芊芊的脸面,怎会多看我一眼。”
“你笨呀!”
王李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何必要靠夏芊芊。”
“娘,你这是……”
王月月恍惚间明白了娘的用意,懊恼道:“娘,你莫要痴心妄想,那样的人不是我能肖想的。”
她脸一沉,一跺脚,转身往屋里去了。
王李氏懊恼万分,见李云娘瞅过来,她忙笑脸迎上前,“月儿那孩子,也想上学了,都怪我身子不好,拖累了她。”
李云娘一边收拾院中桌面上的碗筷,一边劝解道:“我以往身子不好,也常常拖累孩子。李大娘,莫要灰心。将身子养好了,以后才能与孩子过好日子。”
好日子?
王李氏一想起她憧憬的美好时光,不由一笑道:“那感情好。”
说话间,她也跑来帮忙收拾。
福安村前往江城的大道上,青帐马车疾驰而过。
姬子墨端坐软塌之上,看着手中的一本书,认真得程度,令人不禁怀疑,仿佛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日子。
可你仔细看,他端着那本书很久,却不曾翻过一页。
夏芊芊瞅着他的模样儿,心中憋笑不已。
她凑过去,坐在他脚下的小杌子上,双手往他膝盖上一趴,硬是将头塞到书本内面,仰头,眉眼带笑道:“适才,为何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他懒得看她,冷不丁道:“我从墨府调来一个小婢女来帮忙,今日,你务必去上课。”
“不用的!”
夏芊芊一听,有些急,“我那铺子本就小,昨日生意兴隆,可收益也不多。我哪里有多余的银子雇一个人。”
“不算你雇,算我!”
“那怎么行?”她反驳道:“那是我的铺子,我要自力更生,哪里能事事都仰仗你。”
他忽然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有些气恼地逼问道:“说,你不仰仗我,到底想要仰仗谁?”
这个人,脾气来得快,莫名的醋意来得更加快。
男子的浑厚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又想起昨日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吻,顿时慌神了,“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抿嘴,贝齿轻咬着下唇,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实在是令人心神荡漾。
姬子墨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对于女人,他自以为一直清心寡欲,有很强的自制力,可自从第一次吻了她,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多吻她一次,他便越沉醉于她的气息,宛若上瘾一般,他不由自主凑上前,又想噙住她的樱桃小口,好好摩挲一番。
这样出格的想法,令他心神一晃,一出手,一个脑瓜崩弹在夏芊芊的额头上。
“啊!”
夏芊芊吃痛,往后一缩,手捂住额头,瞪他一眼,“做什么?”
她噘嘴,撒娇,瞪人的那一眼,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显得很幼稚。
“你离我太近了!”他一脸正气地看着她,“万一我对你做出什么,你又不愿负责,该如何?”
这个人现在说话,越来越毫无顾忌了。
夏芊芊眯眼,故意又将脸凑上前,“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她那一副得意的模样,实在是给人拱火。
姬子墨手一扬,吓得她赶紧后退回去,双手牢牢捂住额头,警告道:“疼。你弹多了,我会变傻的。”
“我看你自始至终便不傻!”他揶揄道:“刚才王月月的意图,你难道没看出来。”
夏芊芊撇嘴,“即便她有那个心思,只要你没有,我又怕什么。”
姬子墨颇为无奈:“你倒是很放心我。”
夏芊芊抿嘴,抬眸,定定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许久才道:“我们既愿意尝试着走向婚姻,自然要对彼此心存信任。”
她这句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她给予他极高的信任。
暗喻,他也必须信任她。
这个丫头,事事都要压他一头。
那样不在乎他的模样儿,仿佛在一次次地告诫他。
在她的心中,他并非独一无二,并非无法取代。
这样的认知令姬子墨的心慌慌的。
可回头望她,一双杏眼中盛满三月春风,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儿。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他扭头,不想理她,拿起书本继续看书,可一时心烦意乱,怎么也看不进去。
半个时辰后,青帐马车停在祝仙学院大门口。
耳旁一侧的小铺子门口,垂手站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个小丫头,莫约十三岁,穿着丹红色裙子,梳着小辫子,规规矩矩地站着。
门口的另外一侧,则站着一位老嬷嬷。
看年纪五十岁上下,灰白相接的头发梳得溜光,藏青色的粗布偏襟衣服,看着材质粗劣,但却打理地万分平整,一看就是个干净能干的人儿。
夏芊芊刚下马车,两人望见她,双双疾步而来,冲着她福一福,“姑娘,我们是来给小铺子打下手,帮忙的下人。”
夏芊芊望一眼小丫头,目光又落到那名嬷嬷身上,冲墨鱼眨眼,“怎么?怕一个人不够用,又寻来嬷嬷帮我?”
这哪里是想要帮她,分明是想要将她架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