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笑而不答,执筷给她夹一块煎饺,放到碗中,“干什么事情前,先吃饱饭。”
“其实我不太饿!”刚才在马车上,她已经吃了娘给的包子。
拿起筷子,夹起煎饺吃一口,她眼神往窗外瞥,“我今日去地里看了一眼,棉花种子有些出了芽,用不了多久,都能从地里冒出头。”
“那很好!”他附和着。
不知为何,她办事,他就是放心。
“不过种苗长出来后,若是雨水不顺,还需浇水,施肥。浇水很简单,旁边的福安江水是现成的,可这废料,恐怕费劲点,需要自己造。”
“你有何见解?”他迷弟一般望着她,目光又慈祥了几分。
她不得不用慈祥这个词,因为他的目光属实令人联想不到爱恋这个词。
“关于肥料这件事,我还需向村长与王大爷请教一二,他们都是种庄稼的一把手,这方面的经验比我多。”
“行,若是需要助手,将耿忠调派给你。”
“行。”
门口的耿忠,哭唧唧。
他是金甲护卫,何时沦为做苦工的料,不过一想到跟着夏姑娘缺不了好吃的,他一颗吃货的心,顿时又沸腾起来。
夏芊芊吃了早点,又喝上了清茶,对面江家紧闭的大门,方才缓缓打开。
一侧的后街上,有马车行使而来,府中小厮们搀扶着双腿发虚的人儿,往马车上爬。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了。
不知何时,斜刺里冲出来一群人,各个是庄稼汉的打扮,将江府的大门围拢得水泄不通。
有人上前,叫嚷道:“江老爷,昨日是您的六十岁大寿,我们无缘成为您的座上宾,给您拜寿,也并没有寻上门来,触您的霉头。可这一年中,我们在您家的茶园桑园做工,这工钱拖了又拖,总该为我们结算一二吧。”
一人说话,其余人也冒着胆子,接话道:“我的工钱,已经拖欠了三年了。老爷,我也是拖家带口,需要吃饭的。老爷,还请您行行好啊。”
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很软,第三人站出来,语气便硬了几分,“江老爷,您有银子操办奢侈的酒宴,却没有铜板付我们的血汗钱,属实说不过去。”
“对,今日不把我的工钱付清了,我们绝对不会走。”
“付工钱,付工钱。”
“付工钱,付工钱……”
一时间,群英愤慨,呐喊声响彻整个街道。
早膳刚过,是江城最热闹的时候,这边的动静,自然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凡是从江府大门被搀扶而出的人,均被众人围拢住。
“您是江老爷的贵客,还请您为我们做个见证人,让他给我们付工钱。”
这些从江府出来的宾客,全部是与江德明一丘之貉的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的手脚也不干净,谁没欺压剥削过劳工啊!
为他们做见证,那不是吆喝着,让他们手底下的劳工也造反吗?
这些人脸色仓皇,只想要坐上马车,速速离去。
谁知道,这群劳工性子执拗,堵住门口就是不让走。
江家的家奴护院们,见此,得到命令,手举棍棒,在人群中疯狂劈打,一下子人群乱了。
有人挨打悲惨大叫,有人呼唤救命,有人不忿,叫嚣道:“大家快来看啊。江家不给我们工钱,还放任家奴,肆意毒打我们。大家快来看啊!”
江城的四大家族,之所以成为四大家族,并非仅仅是他们财力上惊人,更加出名的是家族名誉。
众人如此一闹,相当于褪下江家人身上华丽的锦服,抖落出满地的虱子。
往后,谁还会信任江家。
那些劳工们奋起反抗,却反遭毒打,从今往后,谁还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嫌事多地给江家干活。
夏芊芊明白其中的道理,却还是蹙了蹙眉,“墨先生,这也太小儿科了。”
这些劳工被打一顿,将来闹到参将府,也不过是劳工闹事,江府的人才会动手,最终的结果,大不了赔银子而已。
反正,江家有的是银子,他们不会心疼的。
“看戏,最讲究全套,还没有演完,你怎知最后结果。”
姬子墨端起一杯茶,浅酌一口,笑道:“你多少要有一点耐心。”
话音刚落,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群官兵从远处涌过,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打人的人全部制服住。
为首的曹然,一双虎目森严地望一眼压在地上的家丁,呵斥道:“我曹然管辖的区域,你们也胆敢无故打人,触犯律法,谁给你们的狗胆?”
家奴恶奴,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旦碰到更厉害的主,自然化为一条条哈巴狗。
那些打人的护卫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有丝毫的顶嘴与反抗。
江家大门悠然打开,江承运一脸阴郁地走出来,眼神与曹然对视,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向曹然拱一拱手,恭维道:“稀客稀客啊。”
“曹大人,昨日家父寿宴,江某曾向参将府递过邀请帖子,怎知大人昨日未来,今日却早早就到了。”
江承运自说自话,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凡事好商量,请到府中喝杯茶,我们细细相谈。”
这个江承运油嘴滑舌,几句话往外一扬,赫然将曹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很容易让围观者误解,看着刚正不阿的曹大人,原来与江承运一伙。
顷刻间,江家大门口寂静一片,人们都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曹然。
江承运的如意算盘,曹然如何不知。
他哼哼假笑两声,不客气道:“邀约的请帖,本参将倒是没收到。可近几日,府衙中倒是有几桩案子,与江府有关。”
江承运一听,面色难看,皮笑肉不笑道:“是草民管理下属不严,才会发生拖欠工钱的事情。您放心,这些劳工的工钱,今日一定会全部付清。”
他倒是个会来事的,一下子看似将问题全解决了。
谁知,人群中跳出一对老年夫妇,一头便撞向江承运。
由于四周围的护卫全部被压制在地,江承运站在大门口,正在应对曹然,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被顶得四仰八叉,脚后跟在门槛上一绊,直直地后仰倒下去。
“咣当!”
四周围安静,这一声便变得及其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