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擦了擦手,上前开了门。
墨色的雨帘下,少年手持油纸伞,湛蓝的锦袍肩膀头上,湿透了一大片。
俊朗的脸上,一双桃花眼中闪着焦灼。
“澜玉。”他看到她时,一开口喊着陌生的名字,“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夏芊芊蹙眉,望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出何事了?”
“还没大事吗?你说你,忘记一些事情,怎么心也变得如此大。”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回望身后的福安江,“你快看,暴雨之下,福安江暴涨,马上要漫过堤岸了。”
“水只要一漫过堤岸,福安村地势低,定会被淹没。”
他说的是事实,夏芊芊都知道。
“无碍!”那江边的水,看似凶险,即便漫过堤岸,以福安村的地势,有排泄沟,问题不大。
“什么无碍!”
胡棠彻底急了,他闯进院子,望一眼新建的屋子,一脸的疼惜,“你这房子这么潮湿,你的伤还未恢复,怎么能住在这里,快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不不,东西也不用带了。我哪里什么都有,缺什么补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江城,万一有事,也好早早离开。”
“我不能走!”
夏芊芊往后退一步,郑重道:“谢谢胡公子抬爱。我并非你口中的澜玉,亦不能接受你对我的好。何况,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娘与阿弟,我哪里也不会去。”
“澜玉……”
胡棠一脸受伤的模样,迟疑一下,又改口道:“若不然,我唤你夏丫头。”
“夏丫头,你可以带上你的母亲与阿弟,我们一起走。”
不远处的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雨雾下,马儿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脚蹄不停地摩擦着地面。
这个人,是带着一片赤城之心来的。
“我不会走,还请胡公子早点回家。”
夏芊芊依旧拒绝了他,“我感谢你的诚意,可我相信曹参将与众位兵士们,能护卫好防汛提,我也不会背井离乡。”
“一个失忆的人,怎么如此死脑筋。”胡棠嘟囔着,气得脸发白,却无可奈何。
“来人,将东西抬进来。”他一声令下。
马车旁的人,呼啦啦抬了几个箱子过来。
夏芊芊堵在门口,不明所以,“是什么?”
胡棠却指挥人,嚷嚷道:“全部放到那边避雨处。”
他也不管不问,直接让人将东西放到作坊屋内。
夏芊芊跟着,掀开箱子一看,是米面油,还有一些蔬菜瓜果。
“据说,这雨要下一阵子,我怕你倔脾气不跟我走,又没有备日用品,所以给你送来一些。”
这个人……
简直太暖太暖了。
夏芊芊望着眼前的少年郎,郑重地冲着他福了福,“谢胡公子挂念。”
她的举动,却令胡棠很是受伤。
他愣愣站在当下,语气低沉,“若是澜玉,绝对不会与我这般见外。”
罢了罢了。
他将油纸伞塞到她手中,冒着雨,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胡公子……”
她想让他打上伞,而他好似知晓她的意思,没回头,摇了摇头,“你留着吧,或许有用。”
马车顶着风雨,行驶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车厢摇摇晃晃,不一会,消失在雨雾中。
夏芊芊站在大门口,呆呆望着。
那个澜玉,不,是玉面仙君,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吧。
若不然,他一个世家公子哥,不会做到如此。
胡棠沿着大道行了一段距离,忽然撩开车帘,幽幽开口道:“去江边阅兵台。”
夏芊芊关上大门,反身时,一眼瞥见元宝站在西厢房大门口,光着脚,眼泪汪汪。
“你这孩子……”
她匆匆跑过去,拽住他的手,“风那么冷,穿着单衣站在门口,着凉了怎么办?”
“阿姐……”
他抬头望她,眼里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下来,“我都听到了,那人要带你走,阿姐,你会抛下我与娘吗?爹爹就是嫌我不乖,所以才不见了。”
乌黑的眼睛中,闪动着委屈的泪水。
元宝,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啊。
夏芊芊蹲下身子,将他轻轻拥入怀中,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安抚道:“元宝,阿姐绝对不会走。我不会走的。”
“阿姐,真的?”
“你也听到了,阿姐告诉胡公子,我不会走,况且……”
夏芊芊不愿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便向他解释道:“爹爹也从来没有抛弃你。”
“他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才不能回来,等他办完事,一定会回来的。”
“走,男子汉大丈夫,擦干泪,我们吃饭。”
夏芊芊将厨房锅中的东西,全部搬到西厢房。
李云娘昨夜睡得不安稳,天快亮时,才睡着。
这会她睡得正熟。
夏芊芊没有打扰她,她与元宝围坐在桌前,喝粥吃菜,先用了早膳。
吃完饭,她又熬了姜汤,与元宝各自喝了一大碗。
刚巧,李云娘也醒来了。
她支撑着坐起身,轻轻唤一声,“芊芊,元宝。”
高烧一夜,她的嗓子都哑了。
“娘……”夏芊芊端着一碗热水上前,“先喝一口水,润一润嗓子。”
李云娘喝一口水,身子虚弱地斜靠在被子上,不免又有些伤感,“我这身子真没用,淋了一点雨,便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娘,没事,你好好养病。”
夏芊芊将饭菜端过来,放到炕边,“喝粥吃饭,然后将药吃上,休息几日,便好了。”
“芊芊,娘是觉得对不起你。”
“娘,我们是母女,不要说这些话。”夏芊芊端起碗,递上前。
李云娘端起碗,眼里包泪,低头,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粥。
心中感动的同时,庆幸不已。
若女儿不是那场落水,脑子没有变清醒,那么他们家,定是熬不下去了。
夏芊芊看着李云娘吃完饭,又照顾她服下药,便让她继续躺在炕上好生休息。
自己则搬凳子,坐在作坊内,开始摘豆子。
这一屋子的豆子,她一个人摘的话,够她忙活一阵子了。
谁知刚摘了半篮子,大门外又响起捶打门板的声音,这次还伴随着女子凄婉的求救声,“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