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外孙女来了,给做点好吃的。”
邢老医生无奈的看着老伴,她就像是老母鸡护小鸡,容不得别人欺负她的孩子。
可这样只能使矛盾激化,虽然两人暂时分开,但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两个人的感情还在,劝和不劝离,这才是真的为茉莉好。
“茉莉,你先睡会儿,姥姥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老太太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不然还以为茉莉娘家没人呢!以后不得变本加厉。
这个时候,娘家人可不能怂,宁可打翻天,也要让她知道知道,茉莉不是谁都可以欺负,随意踩在脚下的。
只要有自己活着一天,谁敢欺负茉莉,她跟她玩命。
老太太雷厉风行,骗过老伴和茉莉,出了门径直往茉莉家赶去,酝酿了一路情绪,想好了到那里该说什么?
路人都看到这个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样子,谁敢招惹她,纷纷给她让路。
丁茉莉可不知道姥姥的打算,此刻她身心疲惫,就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从零开始,她不用再背负愧疚的心去面对任何人。
闭上眼静静的躺在炕上,邢老医生心疼的看着她,他心里也是愤怒的,可他比老伴有涵养,这事又是婆媳矛盾。
换个说法,若是致远打了茉莉,他非拎着拐杖跟他拼命。
大黄趴在窗户上,看到丁茉莉闭着眼睛,呜咽几声,见丁茉莉也不肯睁眼,就老实的趴在窗户前,守护它的主人。
丁茉莉这一觉睡的很沉,什么梦都没做,没有致远,没有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
等她醒来时,已经太阳西下,火红的夕阳映红了半边天,留下最后的灿烂。
丁茉莉眯起眼,抬手背挡在眼前,神情有一刻恍惚,陌生的一切,让她忘记自己这是在哪里?
“茉莉,醒了?”
耳边传来姥姥慈祥温柔的声音,像是怕吓到她一般,声音压的很低。
放下手坐起来,正对上姥姥关心的目光,心头涌动一阵暖流,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姥姥,我这一觉睡的好沉。”
“嗯,睡了好久,饿了吧!姥姥做了你爱吃的菜。”
老太太从心里可怜这个打小没妈,的外孙女,她没敢把自己去她家的事情说出来。
那被锁住的是曾经幸福的一家人,她去了,结果扑空了,碰上王建国把钥匙拿回来。
此时她倒没了那些火气,反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致远就这么走了,没要茉莉的一草一木,是个有志气的男人。
若是没有那个妈该多好,他和茉莉多般配?
“好啊!”
茉莉伸了一个懒腰,笑意盈盈的撒着娇,神情有一阵恍惚,好像自己在对母亲撒娇。
秋波流转的双眸,忍不住看向挂在墙上的相框,她的母亲,那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在对她笑,那温暖的笑容,将她心头的冰山融化。
失去一个小家,命运还给了她一个好娘家,不怪说上帝关上你所有的门,必定会给你留一扇窗。
晚饭茉莉的姥姥做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虾仁青瓜滑子蘑,清蒸鲢鱼,油菜木耳,外加大葱炒鸡蛋。
“来,茉莉陪姥爷喝一杯,以前都是致……以前你都不喝酒。”
邢老爷子倒了一小杯酒放在茉莉面前,差点脱口而出说出致远的名字,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眼神也随之黯淡。
情不自禁看向门口,每次致远来,没等进门先喊姥爷,拉开门就是一脸灿烂的笑。
陪着他下棋,听他谈古论今,从不曾有一丝厌烦的表情。
如此好的外孙女婿,就这么别了?心里怎么都舍不得。
丁茉莉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之装作没听到,双手合拍在胸前,看着满桌爱吃的菜,笑的眉眼弯弯。
“姥姥,色香味俱佳,我喜欢,谢谢您。”
说完搂住姥姥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差点把老太太的眼泪亲下来。
心疼的看着茉莉,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茉莉这是怕他们担心,强颜欢笑罢了,那笑只停留在唇边,漂亮的水眸中沉如湖底,那里有一丝笑意。
“喜欢就多吃点。”
老太太声音发着哽,说起话来多了丝沉重意味。
丁茉莉假装没听出来,不愿意让两位老人家替她难过。
低头看着面前的小酒杯,乃是景德镇出产的,白底蓝花,看着很精细,杯中的酒发着青莹的光泽,从杯中看到自己空洞的双眼。
微微一笑,豪迈的站起来,将酒杯高高举起。
“姥姥,姥爷,茉莉替妈妈敬你们,感谢你们生下她,这才有了我,我就是你们生命的延续,姥爷,我要改姓,以后叫邢茉莉,为咱们老邢家争光。”
她的声音轻缓自信,噙在嘴角边的笑是更深,眸光更为潋滟了。
“好,好,好,我老邢家后继有人,茉莉姥爷谢谢你。”
邢老医生站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茉莉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安慰,他一直觉得邢氏一族在他这里算是断了,这也算是此生一大事憾。
今天茉莉的话让他看到了希望,女儿没了,他还有个同样优秀的外孙女,老怀欣慰啊!
“当。”
举起杯和茉莉撞了一下,举手仰脖,一饮而尽。
丁茉莉学着姥爷的样子,把酒倒进嘴里,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留下一路火辣,浑身像是被火点燃。
水眸更加清亮,拿酒壶给姥爷和自己各自满上,刚想说祝酒词,就被姥姥拉坐下。
“吃口菜,别光顾着喝酒,急酒容易醉,空腹喝酒更要不得。”
老太太不满的瞪了老伴一眼,茉莉一个女孩子,他难道还想培养成一个大酒包不成?
往茉莉的碗里夹了一大堆菜,还觉得不够,恨不得把所有盘子里的菜都倒在她碗里,看着她吃下去才好。
丁茉莉低下头,看着被姥姥堆的像小山的饭碗,那最上面的就是大葱炒鸡蛋,这道菜令她莫名心酸。
喜欢吃不是因为别的,致远曾经给她做过,那时候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从此就爱上了。
还有鸡蛋羹,到现在也是她的最爱,每当看到那黄灿灿的一碗飘着油花的鸡蛋羹,她都能想起致远对她的好。
鼻子酸涩难受,眼睛更是涨涨的,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将大葱炒鸡蛋夹起放进嘴里,没了以前的香味,多了一丝苦涩。
“姥姥,我不爱吃这个。”
她不愿意再想以前,把碗中的鸡蛋全部夹到姥姥碗里,只挑了蔬菜吃,可已经晚了,嘴里依然是苦涩的味道。
她又试着去吃清蒸鱼,入口的一瞬间她笑了,还是苦的……
这么说不是菜苦,而是她的心里苦,所以不论吃什么,也不过是千篇一律。
“来,姥爷,咱们再走一个,你外孙女号称千杯不醉。”
干脆放下筷子,举起酒杯笑了没心没肺,对着姥爷敬了敬酒,连碰杯都顾不上,直接倒入口中。
有了上杯酒打底,这次的辛辣没有那么严重,嘴角忍不住弯起,果然失恋最好的就是喝酒,一醉就忘了所有。
邢老医生精锐的目光一直看着茉莉,她眼底的悲伤越来越浓,这哪里是能忘了致远,根本就是无法忘怀,借酒浇愁。
“茉莉,慢点喝,先吃菜,酒咱家有的是。”
压低声音,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借酒浇愁愁更愁,这点她不知道吗?
“姥爷,古有杜康,今有茅台,这茅台不愧为国酒,招待外宾的酒就是好喝,呃!再喝。”
两杯酒下肚,丁茉莉已有了醺然的醉意,打着酒咯,笑的很甜,脸颊浮上两朵红云,双眼更加迷离,变成一个醉美人。
“够了,茉莉,咱不喝了,一会儿陪姥爷下棋,咱们大杀八方。”
邢老医生一把抢下酒杯,不能让她再喝了,后悔自己提议让她陪自己喝酒。
“姥爷,说了你也不信,我两世为人,前一世做错了很多,这辈子我就来赎罪,可赎着赎着我发现自己好累,本来只是欠致远自己的,后来变成欠他们全家的,而且怎么还都还不清,我好累啊!我想做自己,想做不欠任何人的自己。”
丁茉莉脸上还是在笑,笑的没心没肺,笑的咯咯做响,可两位老人却心疼的无以复加。
茉莉这是在陈家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把孩子压抑成这样?连胡话都说出来了,还什么两世为人,还什么欠陈致远的?
她欠了他什么?一个上京下乡的知青,和一个山村里的农民之间怎么可能有过交集?
说实话,他们倒是没有门第之分,可茉莉和致远的确不般配,文化素质都不一样。
所有的生活习惯,家人也完全不同,两个身份背景不同的人,总要经历一场磨合,在这个过程中,难受是避免不了的。
可像丁茉莉被伤的这样重,也很少见。
“茉莉,别想了,明天我找你表舅去,让他带你出去散散心。”
邢老爷子劝茉莉,现在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
“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要走遍祖国大好河山……”
茉莉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玉臂扬起,豪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