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人声喧闹,声浪一片盖过一片,仿佛要挤爆这个建筑一样。
在某处角落,陆尘和叶紫情正坐在这里,互相看着对方。
叶紫情愣愣地看着他,心中仿佛有什么要涌出来了。
陆尘也看着她,没有去逃避她的目光。
他也不能再逃避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也不知对视了多久。
周围的同学,都逐渐地吃完饭,离开了。
忽然,叶紫情对陆尘一笑,低下头吃饭了。
陆尘愣了下,也低头吃饭了。
因为一直在深情对视的缘故,这两人的饭还没吃多少了,眼见其他人快走光了,赶紧先吃饭再说。
一顿无言。
陆尘现在已经在想,是不是自己说了让她感到奇怪的话,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禁有些后悔了。
这种话,确实不该说出口的。
在自己看来,这可能很深情,很浪漫,可是在听的人耳中,可能就非常油腻,以及尴尬。
虽然现在他和叶紫情的关系变好了,可他对自己还是没有太大的自信。
毕竟,许多关系,就是因为对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太过自信,以至于以为可以将真正发自内心的话说出来。
结果往往是,惊扰了对方,而自己无地自容。
吃完饭,把盘子放到回收处后,两人先是去洗了下手。
陆尘刚用水擦了一下嘴,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嘶~”
虽然天气才刚入秋,可已经有了足够的凉意。
陆尘缩了缩脖子,往旁边看去。
只见叶紫情笑着把手收回。
“怎么样,冷吧?”
陆尘摸了摸脖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更冷,赶紧收回手。
他有些无奈,刚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刚刚也洗了手,便看向了叶紫情。
叶紫情心生不妙,转身就想跑。
可是陆尘比她动作更快,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跑啊,怎么不跑了?”
陆尘笑着说道。
叶紫情白了她一眼。
你抓着我,我该怎么跑……
陆尘看着叶紫情那雪白的脖颈,缓缓抬起了手。
“不,不要,啊……”
他冰冷的手触碰到叶紫情的脖子,就像冰块贴在了暖炉上一样。
叶紫情苦笑着,受不住冷,一头靠在了陆尘的胸膛上。
“不要,我错了……”
“哼哼。”
陆尘见此,收回了手。
“还敢冰我不?”
叶紫情抬起头,微微嘟起嘴,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陆尘被她看得有些顶不住,于是赶紧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两人没有回教室,而是在校园里,随意地走着。
这个学校里,种了很多橡树,而且上面还挂着有牌子,牌子上都有写着捐赠者的名字,和毕业的时间。
是的,这些树全都是毕业多年的校友,事业有成之后,回来给母校种的树。
树可能价值不是特别好,不像那些一下子就捐赠十几万、几十万的特别成功人士。
可是,他们却将自己的心,种在了这里。
那离开母校后,装着诗和远方、伟大宏愿的心。
那饱经风霜打磨、依旧无悔前行的心。
这一棵棵树,环绕着校园,守护着年轻的学生们,见证他们的喜怒哀乐,见证他们的友情与爱情,见证他们的成长。
陆尘和叶紫情,漫步在这一颗颗树下。
这个时节,常常伴随着风。
风吹落了许多树叶,有已飘落在地,也有仍在空中飞舞。
其中一片,跨越了短距的空间,下一刻就要落在叶紫情的头上。
陆尘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便伸出手,将它捏在手中。
“看,这是你。”
他对叶紫情说道。
“……”
叶紫情忍不住笑了。
哪有人将别人比作一片叶子的啊。
虽然她是姓叶没错……
叶紫情想了想,对陆尘笑道。
“如果这是我,那你也太小了吧,一颗尘埃,我抓都抓不住。”
陆尘无言以对。
他放开手中的树叶,让它随风飘落。
此时,叶紫情停下了脚步。
陆尘也停下,看向她。
叶紫情侧头看向陆尘,斜斜垂落的长发,微微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她看向陆尘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深情与温柔。
“那么,你想给我,怎样的未来呢?”
这个问题,她也一直在思考。
她和陆尘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取决于抓住了她的心的,这个人。
陆尘沉默了。
他还没想好。
这不是意味着他不在意,反而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想得太多。
想太多,就会犹豫。
一旦出现犹豫的念头,没有外力推动,就很难决断了。
见陆尘没有马上回答,叶紫情笑了笑。
“没事,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是得多想想。”
她继续牵着陆尘的手,看着他继续走着。
问题暂时被收回,陆尘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侧目看着飘落的树叶。
桔黄,凄美。
那是它的一生结束的时刻。
那是美丽的时刻。
他没有看到,叶紫情微微把头扭向另一边,眼神有些黯淡。
果然,太过贪心了吗。
明明一直跟自己说,这样就好,就算真的失去,也是命中注定。
可是,选择接受,并不代表能坦然接受。
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把你的心,也抓在手中呢?
回到教室,坐下以后,两人没有再说话。
叶紫情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
而陆尘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她。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清脆而悦耳。
他感觉,时间回到了一年多前,他第一天坐在这个座位上的时候。
那一天,陆尘刚刚帮李清和夏冰彤搬完行李,呼吸还未平复。
而他的前桌,他前面的这个有着洗头长长的头发的女孩,一来到就趴在桌子上,仿佛昨晚没睡好,正在补觉。
恰如此刻。
从那天起,陆尘的书包里,多了一本笔记本。
那是他仔细挑选过的,封面上有着美丽的重明鸟。
每一天,在本子上,他把这个女孩在自己心里形象,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故事,自己看见她时的心情,尽心地书写着。
她很少说话,就跟自己一样。
她不与人交往,就跟自己一样。
她中午会偶尔不去吃饭,就跟自己一样。
他一天天地,擅自地“挖掘”着她的“秘密”。
这是他唯一能够被人发现的,最大的秘密。
那是他怎么都不想被人发现的,最大的秘密。
因为他知道,这是荒谬的,绝无可能的幻想。
所以,他决定用最大的努力去远离。
只是,每天的“探索”,却把他不停地拉向心中的深渊。
那个已经吞噬了很多东西的深渊。
他知道,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已经摔下去了。
可他还是尝试着,让自己永远不发出声音。
如果要掉进去,那就让他一个人掉进去吧。
为什么要远离她呢?
因为喜欢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