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守姬的眼神让自己有些浑身发毛。
赵绣缨悄悄退了两步,深觉这只器灵难以捉摸,但心下又有些小兴奋。
人总是对探索未知充满了兴趣,遇到世外仙人并获得赠宝这件事,最多算是幸运与奇遇。但亲耳听到秘闻玄机,亲眼见到稀世珍宝,却更让人欲罢不能。
就连那些城府极深、眼光毒辣的各方大佬,都被纪禹用所谓的“上古秘闻”吊地团团转,更何况是年方十八的赵绣缨。
正当赵绣缨心中思忖,突然,窗边的绳子晃了晃,接着只见守姬小手一拖,一道人影伴随着熟悉的惨叫飞来,在窗棂上磕了一下,跌进室内,啪地一下拍在了地上。
“纪……纪先生!”
虽然内心认可眼前人世外上仙的身份,但这趴着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伤势严重,感觉下一刻就要有白色的灵魂从嘴里飞出来了!
而守姬显然见惯了大场面,轻松捞起挺尸的自家公子,放在了一旁的竹椅上。然后哒哒哒地跑到一边拿来了熏香台,在上面插了三炷香。
摸了摸虚无的眼泪,守姬已经做好了祭拜的准备。
纪禹缓了缓神,坐了起来,屈指弹了一下守姬的额头,阻止了她面无表情地耍宝。
抬手摸了摸发红的鼻头,纪禹看向赵绣缨,心道这姑娘怎么老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赵姑……嗯,赵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劳先生关心,岫辞睡得很好,伤势也恢复了小半,已无大碍了。”
赵绣缨心知面前的公子能看穿自己的伪装,此刻更是坐在自己昨晚躺的竹椅上,一时有些赧然。
希望没有什么味道留下……
面热红润让人误会的玉面公子瞟了瞟四周,匆忙找了个话题道:“看先生今日衣着正式,是有要事吗?”
是的,今天的纪禹虽然仍是一身白袍,但外罩了一身镶银玄纹长褙,墨衽白裳随意斜搭,颇有些道袍似的出尘之感。
再配上黑发银冠,星目剑眉,嘴角噙着的温和笑意,活脱脱一个不染红尘的浊世佳公子,不免让仔细观察的赵绣缨脸色更加晕红。
与昨日的平淡无奇相比,这已经可以算是盛装了。
至于今日之事,要说重要也重要,毕竟是救命的事……
为了忽悠大佬们,一点门面装饰是要有的。
不过眼前的肥羊也不能放过,纪禹微微一笑,解释道:“今日正好有一场鉴宝会,有些朋友应约前来,理应穿着正式一些。”
“赵公子若是无事,也可以来看看,万一与仙品有缘,说不定还有收获。”
“鉴宝会?”,赵绣缨没想到这种世外仙人居然会有私交,而能做飞升者的朋友的人,又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这样的人齐聚一堂,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面对纪禹的要求,赵绣缨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向自己打开。
于是她没有推辞,抱拳作了个揖,谦声道:“先生邀请,岫辞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岫辞实力低微、眼光浅薄,恐难得至宝认可,敬陪末座便可。”
“无妨,本就是聚会而已。”
纪禹毫不在意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摆摆手向楼下走去,说道:“那么,先去后院等着吧,看这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好,好的”,赵绣缨应了一声,有些忐忑地亦步亦趋跟上了前方的白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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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邺陵城城门。
日上三竿,城门口早已挤满络绎不绝的人群,挑担骑马的小贩大声吆喝着穿行在衣衫各异的平民中间,时不时靠近被挤得踽踽而行的华贵马车,又被马夫甩着鞭子呵斥赶走。
承平日久,邺陵城城令甚松,但基本的文牒和身份证明还是需要的,因此即便守卫挥舞着刀鞘驱赶催促人群,城门口的堵人现象仍然愈发严重。
人声鼎沸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僧人徐徐从远处走来,不怒自威的凶悍面容让人群分分散开,周遭甚至形成了一小片空地,倒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城门口,递上了布包着的文牒。
检查过后,接过守卫小心翼翼递回的布包,僧人虔诚地合十躬身,口念佛号,却不料几名守卫竟吓得浑身一悚,战战兢兢地躬身还礼。
僧人摸了摸光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看起来像是常受到这种待遇。
“常释大师,当真是好脾气啊。”
清脆的童声传来,僧人疑惑地转头,自己身边竟不知何时出现一位五岁稚童。那男童穿着补丁处处的短衫,背着一捆柴,俨然是个乡间农家村娃。
虽然外貌普通无奇,但他脚下闲庭信步,却始终和身高十丈的僧人并行,脸上更是带着老成的平淡。
僧人并未惊讶,熟络地点头示意,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广微道长,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稚童颇有沧桑地呵呵笑着,悠然说道:“前日听闻大师于南域香州灭一香火邪教,想不到居然已经赶回来了?”
“其实事情还未办完,留了徒弟收拾手尾。毕竟先生召唤,贫僧自当马上赶来,是鉴宝会就罢了,若是有其他安排,我佛门定然不能错过。”
那巨僧虽面目可怖,但脾气却极好,当下也是温和地解释。
稚童有些不屑地说道:“大师倒时刻心念佛门,可本座听说,这南域的事本不该大师去的。难道是见你上次携宝而归心生嫉妒,故而暗地排挤?”
“无妨,既是诛邪,贫僧去与他人去,都是一样的”,僧人依旧笑了笑,并不计较。
“哼,本座倒看那些秃驴倒行逆施,什么时候遭报应。”
“呵,不说这个,广微道长可有见到其他几位?”
“没有”,稚童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几位入城都不是这个方向,并且算算时间,你我应该是到的最早的。”
听闻此言,僧人有些惊奇:“哦?那位钟仙子岂会比我等慢?”
稚童则哈哈大笑起来,像个顽劣的捣蛋鬼在幸灾乐祸:“哈哈哈,那妙真道远在海外仙山,距离邺陵城远得很,哪像以前那么方便。”
说着,他对着一旁的巨汉一阵挤眉弄眼,语气暧昧:“说不定啊,先生就是为了躲着她,才跑到邺陵城的。”
僧人闭上眼,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得背后妄议他人。”
然后睁开眼,一身正气地看着稚童。
“难道,钟仙子当真对纪先生……”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以师礼之?!”
“……”,稚童一脸朽木不可雕地看着僧人,无奈地说道:“大师,出家人还是不要背后妄议他人了。”
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僧人摸了摸光头,疑惑地点点头。
稚童摆摆手示意没事,心情又是雀跃了起来:“不过这次那钟仙子肯定是拔不得头筹了,真想看她一会儿的表情!”
而高大僧人却一直没有回话。
“嗯?常释大师?”
稚童偏头看去,那僧人正远远望着城墙外的天边,有些呆滞地说道:“说不定,钟仙子这次还是能第一个到。”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城墙外天青欲雨,山隐浓云,什么都没有。
但云层之间,似乎有一点正在闪闪发亮?
突然间,一道如霜似电的剑光从天边亮起,刺入湿重的乌云中,像要撕裂整个天空,而后越过群山,势若流星地飞掠进了邺陵城,没入城中一处,只留下城中人的声声惊叹。
而远处,一位巨僧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一个稚童满脸惊讶目瞪口呆。
“她疯了吗?!居然用鸾凰剑势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