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血初时黏到泥沙，不会凝固成团，斑驳的血迹滴在这片潮湿阴冷的沙漠里，似乎还残留着原本的味道。

“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也许是动物的血。”

段无雪表现的冷漠，生怕有了希望再被冷水浇灭。他抬步向前，不去看灵仙对血迹的查验，微弱的火光照亮周围的环境。

“司乐。”此处不止有水声，还有阵阵的阴风吹乱手中的火苗。“还有火折子了吗？”

司乐犹豫的点了点头，所剩不多，一路上四个人本就需要耗费许多，半路又杀出来一个大虫。

没有人知道前路还有多长，若是一直走下去，只怕最后的两个也马上弹尽粮绝。

段无雪将手中的火折子盖上了盖子，走到了司乐跟前，“省些用吧。”

身后，灵仙依旧蹲在地上，段无雪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几个人感情交好她想再确认些也是情理之中，可见不到人影，段无雪心里始终没底。

“走吧。”

灵仙站起身来，眼睛却未看向段无雪，她的眼睛像落到这血迹的周围各处，扫视着暗黄色的沙漠。

“他还活着。”灵仙嘴角一勾，心中升起腾腾的云雾。

司乐扶着段霓裳向前，不可置信的看着灵仙。

“你说的当真？”他提着一口气，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的声音将这美好的梦境吹散。

段无雪虽心中骐骥，但满眼写着不想听没有机会的希望。

灵仙俯身将手中的火折子对向地面，

“你们看着血迹，这里有风，沙漠的形态和地面上无异，都会随着风向改变姿态，我方才用手去扒了扒，便看到了藏在这下面一块一块斑驳的血迹。”

众人看着那地上大片大片血的模样，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段无雪瞳孔悠然收紧，那日春眠的样子又蹦出了脑海之中。

“就算是此处有活物，也未必是春眠的，这里面的怪物难道还不够多吗？”

司乐眼中的火苗渐渐就要熄灭。。。

春眠身受重伤，就算还残留下一条小命，可对付那样的大虫，只怕有心无力，成了那大虫的口腹之欲也未可知。

“味道不同。”灵仙抬眼说道，“不论是什么样的怪物，都不过是世间的牲畜，他们的血液和地面上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灵仙偏过一步，背着手说道，“动物的血更猩，有股热烘烘的膻臭味，而人的只有咸猩味。”

灵仙没办法给他们一一说明，这点直觉凭借的也是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说味道，单说这颜色，动物的就要比人的更加深浓一些。

看着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模样，灵仙鼓了股气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袭来，手中火折子忽然的熄灭，灵仙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面对着突然的寒风，她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正常的自然现象罢了。

段无雪吹了一口方才自己怀中的火折子，把过灵仙的手递了上去。

“握紧了，所剩不多了。”

灵仙点了点头，既然心中有了希望，脚步也不似方才，走起来更加坚定了不少。

满是荒漠的溶洞里，两两依靠，小心前行，等到了出口的地方，灵仙还为抬头，就听见了段霓裳惊呼的一声。

领先和段无雪走在二人身后，顺着段霓裳的这声尖叫，抬眼间边看了环形甬道中间的一张人脸。

或者说，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座雕像。

这样的溶洞中，竟有这样一座用琉璃石头沏出来的人像，几个人更加有些发蒙。段无雪绕过众人，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人像。

这琉璃石头约有三尺高，衣服似乎没有刻好，看不出到底什么模样，只是这张人脸尤其五官分明，双目寡淡无神，似是了无遗憾。

灵仙浑身一抖，走上前面，恍恍惚惚的看着这座人像。

“这不是佛陀像。”

段无雪点头，“这应该是我父亲。”

父亲？灵仙又瞧了瞧这人的五官，犹豫了片刻说道，“可我觉得你们并不像。”

段无雪偏头瞧了一眼灵仙，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又说道，“我也觉得不像。”

顿了一顿，又补充说道，“我甚至觉得还有些陌生。”

一个二十多年来没见过亲生父亲的人，任凭是谁第一次见到都会有这样的错觉，段无雪从小就期盼着看到父亲的模样，可如今看着这陌生的面孔，心里却是一点暖意都没有。

“公子，后面有扇门。”司乐指着不远处的石门忽然说道。

父亲的石像再次守候，必定是遵守了母亲的承诺。

看来离他再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不远了。

“灵仙。”他忽然停住，不再叫她皇嫂，而是以玉春楼公子的身份，或是鞥哟肚饿身份喊着灵仙的名字。

“一会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他悠然张口，灵仙已经猜到了不少。还未等灵仙回答，角落里丝丝传来个几声呢喃。

“什么声音啊？”段霓裳有些害怕的往司乐怀里又钻了钻。

“别自己吓自己。”灵仙说给段霓裳也是说给自己。

她微微咽了下口水，双臂环抱着自己，恨不得竖起耳朵去听着似人非人的声音。

不过片刻间，又是几声细碎声音传来，溶洞建造的墓穴，经过了二十年的风霜，谁也不知道这里还会出现什么怪物。

“何方妖孽！”段无雪清厉的声音划破长空，试图将扫清这里所有的妖魔鬼怪。

霎时间，墓穴里安静了一阵，不到半刻，又是一声声如同哭泣的声音传来。

灵仙的眼睛在这里格外的灵，她躲在段无雪的后头，眼睛环视着这环形的地方，不敢遗漏任何的危险。

忽然，她眼睛看向了背后的一角，一时间，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段无雪的衣服。

毕竟是个女子，段无雪将灵仙护住，转过身去，却见到角落里蜷缩着的人影。

此刻，不止灵仙的心跳，就连段无雪的心跳，司乐的心跳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佛法中讲一切如梦幻泡影，他们此时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身在炼狱还是往生极乐了，只是觉得连呼吸都是含着苦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