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万里，空气中划过丝丝清冷，沉寂了数个月的西凉都衙又再一次恢复如常。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向言的第一把火便是将数月来的冤案糊涂案一一审过，第二把火他将狱里的人一个个重新提审。

他沈向言虽是个读百家圣人书长大的人，办起事来却不墨守成规，刻板冗杂，判得了糊涂账，算得清狡猾心，不过几日便深得百姓信服。

这第三把火嘛，自然是点在了自己门口，如今他既然已经成为了一州知府，便要为自己选几个靠得住的笔吏和行人。

灵仙快走到官府门口的时候，沈向言正穿着一身官服站在台阶上给新来的仵作讲为官之道。

他声音洪亮沉稳，徐徐说道：

“命案状子，断不可轻信，务必眼见为实，检验之处不可草率。若尸体搁置多日，也不可以以无凭检验拒绝验尸，若本官查明有人徇私舞弊，贪恋钱财，二十大板开除官籍伺候!”

话音刚落，几声掌声从石狮子的侧面传来，沈向言依循扭头，手中一颤，正看见灵仙笑容款款的看着自己。

沈向言还不习惯这一身官服被人瞧着，彼时遇到伯乐便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下官恭迎王妃。”沈向言为首带头对着灵仙躬身一拜。

灵仙跨步向前，拱着手说道“恭喜沈大人了。”

沈向言轻笑，这声沈大人如何担当的起.“王妃不要嘲笑小官了。”

“好，不叫沈大人，那还叫沈大哥可好?”灵仙见着这样的愣头书生，故意拿他逗趣。

这王妃叫自己沈大哥，更是担不起，彼时，沈向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思忖片刻说道“那不如。。。王妃还是唤小人沈大人吧。”

灵仙点头一笑，侧头一瞧门庭冷清的模样，倒是奇怪，按说这沈向言是皇帝老子亲自提拔上去的，就算是官大的不稀罕来给他庆贺，可此时就连地主乡绅都没有。

“这几日都没人来吗？”灵心问道。

沈向言看着灵仙扫视着庭院周围的模样，挥手便将周围的小吏都散了下去，见只剩下二人才悄然说道“如今的日子不是国丧胜似国丧。”

沈向言的一句灵仙反映了过来，丞相和丞相夫人俩人前后脚溘然离世，只要是个稍微有脑子的时候便不会在老皇帝如此烦闷的节骨眼上太过于招摇。

沈向言又道“况且小人平生最不喜欢那些泛泛之交，速成的情义靠不住。”

灵仙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沈向言，真是个难得是个明白人，半刻便笑说道“怎么样？做官的感受如何？”

灵仙而是曾想着若是她是个男儿，定在这西凉做个清清白白的大官试试，并且那时候的小莫然已经有了一定能做成的信心。

沈向言被灵仙这一问，摊了摊手一张脸苦笑说道“小人这些年过来，本就没有官瘾了，如今坐上了那位子更是觉得做官的快乐不见得比一个整日闲散的渔夫快乐大，不过是乐事可慕，苦事可畏罢了。”

灵仙噗嗤一笑，并不是因为沈向言说的可笑，反而是这话说的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朝堂之上宫里宫外尔虞我诈，哪有江边垂钓来的自由舒坦。

待缓了缓，灵仙举起手种之物递给了沈向言，沈向言郑重接过，轻轻展开这小小的铺盖卷，眼中又闪起了光辉。

里面从银针银叉再到各式各样、各种大小的刀刃尽数入了沈向言的眼睛。

“这是?”沈向言失声问道。

灵仙一笑，说道“这是我特意为沈大人升官之喜准备的贺礼。”

灵仙这一套仵作之物乃是按照自己的那一份重新为沈向言定做的，自己拿一套乃是阿爸亲自找了上等的银饰打造，眼前这个自然比不了，可若单看这一件一件，已经算的上是西凉数一数二的好东西了。

“这。。。小人如何受得起。。。”沈向言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这一套他心仪已久的东西，哑然说道。

“这西凉里沈大人若受不起便没人受得起了，想当年永定侯便是靠一刀一针起的家，后而平外藩，镇四海，永定侯有的骨气沈大人未必没有，希望沈大人日后也能坚守本心，为西凉百姓谋福。”

灵仙相信沈向言能明白她的意思，可她也怕沈向言好好一个男子走了她父亲的老路，便好心提醒道“沈大人万事都好，只一事我要提醒你。”

沈向言拱手一拜，洗耳恭听。

“听闻八月十五，宫里一干大臣蒙圣上恩宠召开御宴，大人也在名单里？”

沈向言点头叹了叹气，一听这宴会，便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倒是宁愿多破几个案子，也不愿在那边装模作样。

灵仙看出了沈向言的苦恼，继续说道“徒有救世之心，而无圆通处人治世之术，除于本人天下便再无可相处之人，永定侯是个人，他不是神，归根到底你是你他是他，既然为官了，虽说不见得和光同尘，但事事还是要以自己的人命为重。”

朝堂风云带来的后果灵仙是见识过的，一个官当红的时候群蜂相至，有人巴结有人眼红，等到出了事了又开始各扫门前雪，她父亲若不是那般一根筋的待人亲厚正直，如何会被人陷害至此。

沈向言点了点头，生有轻于鸿毛，死有重于泰山，他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但他知道这是自己人才会说的肺腑之言，他平生独身一人能得到永城王和永城王妃两人的提携和关照已是天命眷顾，如何会不知灵仙的一番苦心。

沈向阳拱手一拜，诚恳说道“王妃所言，小人必当谨记于心。”

两人正聊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两人齐齐望去，不时，一个金鼎红帘的娇子便朝他们这边抬了过来。

上天让两个毫无相干的人相遇，大概是觉得两个人有发展的可能，若发展不出亲人发展成仇人也是好的。

娇子面朝着灵仙和沈向言停了下来，轿内的佳人一双白皙的玉手轻轻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娇嗔说道“原来王妃是到这儿来了，真是让我好找啊。”

灵仙看着眼前娇艳的如烈日一般的少顷侧妃，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