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快不行了,体征完全错乱了,很显然,我没办法救她,她自己都在放弃活下去……” “拜托你救救她!” “我在尽力,只不过,这孩子哎……” 病房里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夜晚六点,这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拯救还在继续。 而躺在病床的那个虚弱女子,她憔悴如白纸的皮肤上插一满了细管,即使是在竭尽全力将她从死神手里拉过来,可是这个原本坚强无比的孩子却头也不回地向彼岸走去。 她不想活在没有穆斐的世界里。 自她知道因她而起的种种事,穆斐大人为了她承担了所有罪责,所有罪责啊。 原来她活着就是个错误,她本就不应该活着的,她活着连累了所有人,连累了她的大人,大人还因为她而死。 当她知道这个消息,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世界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她像个将死之人,根本没办法呼吸,快要窒息了。 她感觉心上被扎入了无数把尖刀,扎地她支离破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真的快痛死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可不可以和大人在另一个世界再会。 大人一个人在那里一定会很寂寞,她必须要陪着她才行。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根本不想活。 活着,对她来说太难了…… 在经历三个多小时的抢救后,这里的人终于还是将她从死神手拉扯了回来。 为了防止她自寻短路,她的双臂被绑在床架上。 道雷和汉先生都过来看望了她,可是她连一句话都没法开口,因为她嗓子都哭哑了。 她本在慢慢恢复的身体因为之前被她自暴自弃的拉扯,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风雨飘零的残缺品,稍微动一下,就全散了。 她呆滞地凝望着白色的天板,耳边只能听到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即使是流干了泪,眼角还是会渗出水迹,划过她脸上的伤痕。 她就这样像个已经没有人气的木偶。 躺在床上,等死。 随着一阵微风刮过,她的身边突然站立了一个人。 她还是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毫无动摇,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她去在意的事情了。 站着的那个女人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然后又抬起头望着这堪萨区最刺眼的阳光,果断将窗帘全部拉下,遮蔽了这间屋内所有的光。 然后她将自己黑色的斗篷摘了下来。 “你母亲当年没有你这样懦弱不堪。”女人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握住尤然的手腕,感受着对方微弱的脉搏。 坎伯家族研制出来的毒物,任何血族被这毒物燃烧都得死。 尤然能活到现在,全部是因为她体内的黑女巫的血统以及身体里休眠的那只怪物。 “你母亲当年为了保护你,即使被围剿到绝境,她也用最后的力量牺牲了自己保护了你,尤然。” 躺在床上的女子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终于微微转动了眼珠,望向身旁那个黑斗篷的女人。 廉迫帝。 她不是廉家的吗?廉家可是忠于皇室的。 尤然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个女人是敌是友了,但对方提到自己的母亲,是啊,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可是她为什么又流泪了。 尤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因为她,她母亲才会死,因为她,她的大人也死了。 她就是个灾祸。 沉默了许久。 “穆斐她还活着,只不过,活不久了。”廉迫帝最终将这个事实告诉了这个已经绝望到不行的孩子。 躺在病床的女子听到这份告知后,慢慢睁大了眼,望向突然给予她希望的女人。 她的嘴唇颤抖地不像话,她需要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骗她的话! 她紧紧盯着廉迫帝的眼睛。 最终,她知道对方并没有在骗她! “啊……大……大人……”她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想要问出话,可是她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要救穆斐,她要救穆斐!她要救穆斐!! 廉迫帝凝视着如此焦急无措的尤然,对方那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里早已告知了她此刻需要做什么。 “你这幅躯体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去救穆斐?你连活下来的决心都没有。”廉迫帝冷淡地刺激着对方。 “我……要……救……她”尤然用尽力气嘶吼着,她的声音低哑。 廉迫帝望着对方的样子,似乎又看到曾经尤然母亲的样子,她没想到,对方的性子竟然与她极为相似。 为了心爱的人连死都不怕。 “其实你的身体里那颗心脏只有一半,那是你母亲为了掩藏你她的血统以巫术分离了,她本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以这样普通人的身份活着,不被暴露,不被追捕,可是她没想到,你还是步了她后尘,”廉迫帝慢慢说道,然后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另一半的心脏寄存在我这里,如果你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归还于你了,前提是你自己想清楚了。”廉迫帝说完,睁开猩红色眸子等待着尤然的答案。 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结果。 将会瞬间暴露尤然的位置,隐藏身份将不复存在。 尤然将面临全血族的讨伐,当然,如果她足够强大有胆识的话,也可以主动去。 这一切都要看尤然自己。 毕竟,本已灭绝的黑女巫血统是血族乃至很多生灵都为之忌惮和憎恶的,因为她们太过强大,何况,尤然还是黑女巫与皇室的孩子。 廉迫帝的手被猛地抓住,尤然如黑色沼泽般的意识流如巨蟒一般侵入廉迫帝的思维里。 只为了传达一个讯息 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在乎, 哪怕是万劫不复,她早已万劫不复了。 她只要去救穆斐。 廉迫帝盯着尤然许久,最终开始默念着那古老的咒语,顷刻间,日光满照的堪萨区天空,慢慢形成了无数个黑色的恐怖旋涡。 如暴风般席卷了这座光明城。 廉迫帝用着尖锐的指尖划破自己的心口。 顷刻间,鲜血顺着黑色的皮肤滴落下去。 那些鲜血仿佛是受到召唤般融汇成暗黑色的芒星图案,房间瞬间窗户紧闭,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那鼓动的心脏,在这黑暗的房间内,产生着血腥的呼唤。 原本的病床早已被戳穿地表的藤蔓拉扯到地下六尺,那枚交还的半颗心脏在芒星最中央尤然的身上。 顷刻间,从地底冒出的无数双宛如骷髅的骸骨之手疯狂地拉扯着那个女孩。 它们要涅灭她,它们要将她拖入地狱,它们要和她共生为魔。 房间内一切开始慢慢腐化,墙壁上的少女挂画因为腐蚀显现出一张恶魔哭泣的脸,然后融化成一滩黑色岩浆,四处蔓延开来。 瞬间将尤然整个人吞噬在这无尽深渊之中。 就在廉迫帝皱着眉头望着地下深渊,开始担心的之际, 一只满是黑色黏、液的手一下子从深渊内伸了出来,然后整个人从恐怖的黑色深渊里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覆盖着可怕的黑色岩浆,那些岩浆还在她的身体上泛着高温水泡。 她背对着廉迫帝,微微抬起已然被岩浆融合好的残破手臂,充满黑血丝的眼眸纯真地望着自己身上开始被岩浆黏合好的躯体。 她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望着廉迫帝。 然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 “殿下,刚刚据手下汇报,堪萨区产生了异动现象,但再次侦查就毫无头绪了,属下猜测有可能与‘异种’有关……” 刚从锡戒结束那该死刑罚的赛莉殿下头疼地听着部下的汇报,她阴沉着脸,心情很不好,毕竟在十二号暗狱。 锡戒的重刑犯场地,虽然她感受到将穆斐的尊严踩在脚下的刑罚快感,但对方怎么都不肯透露半字以及那恼人的倨傲眼神,令她非常不悦。 所以她懒得听部下汇报这样没有确定下来的消息,她抽出手套,甩了对方一耳光,“不要猜测,我需要的准确结果。” 跟随的部下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回府。”她一声命令之后,没人再敢多说一句。 漆黑的寒夜,锡戒正在紧张筹备着一场盛大的死刑盛宴。 于明日举行,这场盛宴,她将会对那位蔑视皇室的死囚在众人面前施以火刑,这么久以来,还从未有哪位贵族受过这样折辱的刑罚。 谁让那个女人这么不配合。 赛莉望着森冷的夜色,得意地笑了下。 当她回到自己的皇室外侧宫殿时,已然深夜。 虽然她的府邸并不是在皇室,但紧邻着皇室,她府邸的仆人极多,都是知道她的脾性。 她竟然听着由自己卧室内传出来的留声机的悠扬音乐,不悦地蹙起眉头。 谁这么不想活了。 响亮的高跟鞋踏在光洁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卧室门口,然后倏地一下推开了那扇门。 一位身形颀长的黑衣女子正倚靠在留声机旁背对着她。 对方及腰的银色长发毫无束缚地散落下来,在这暗夜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她一只手将留声机的调速针重新移了位置,紧接着,原先柔和的音乐开始变得急促甚至携带着诡异尖锐的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