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回到后院时，老太太还在屋外椅子上躺着，听见声音，睁开小眼睛，瞅了瞅。

笑着说，“嘿，孙子，我让你去换糖，你怎么给我换个人回来了？”

小伙子放下挑子，恭敬的行礼，“张满仓，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一乐，“小伙子，义务的吧？敲糖帮？”

张满仓一愣，“老太太，您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站起来，走到箩筐边上，掀开盖布，一手拿锤子，一手执糖刀，两三下，一块四4方方的糖块便敲了出来。

吮了一口，这才说道，“我在院里听你那吆喝声，我就知道了。”

杨帆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非要让自己带着废纸过去。

张满仓看着四4方方的糖块，老太太的动作居然比自己还利索，好奇道，“您老也是义务人？”

老太太摆摆手，“我不是，我是湘省的，不过我家老头子是。”

一边吮着糖块，一边回忆起来。

“当年啊，我们队伍刚到圣地没多久，老头子也挑着个糖挑子，喊着号子就来了。”

“那会，我嘴馋，总喜欢去换糖，一来二往我们俩就熟悉了。后来他也没走，留在了我们队伍里。我就给战士们纳鞋底，他就在伙房给战士们做饭，年成好的时候，还给战士们熬糖。”

“他熬的糖那可真甜啊，战士们就喜欢四处踅摸些甘蔗、玉米杆什么的往后厨送。”

张满仓吃了一惊，“老前辈在屋子里么，我得去拜访拜访。”

老太太又吮了口糖，“没了，那年鬼-子扫/荡，部队吃紧，老头子也提着菜刀跟着战士们上了前线，然后就没下来了。”

沉默了半晌，老太太拿着糖块回屋，“老太婆困了，先去睡觉了。满仓啊，晚上你就和杨帆挤一个屋吧。”

......

老太太离开了，杨帆倒还是精神奕奕，满怀期待的问，“满仓哥，你认识个叫陈江河的么？”

张满仓一头雾水，“什么陈江河，哪里人？”

“那你认识陈金水么？”

继续摇头，“不认识，没听过。”

“我听别人说的，说着俩人都是敲糖帮百年难遇的人才啊。”

“那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义务，光我们廿3里就有差不多5千人在外面做外面做着鸡毛换糖的买卖，前些年更多，我那里可能都认识啊。再说，我们这行，很多人一年也就回家一两次。”

杨帆还是好奇，“那你给我说说你们敲糖帮呗。”

张满仓坐在台阶上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乾隆年间开始，由于经济匮乏，义务又人多地少，很多人连基本温饱都得不到解决，为现实生活所迫，勤劳智慧的义务人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鸡毛换糖。

人们把义务红糖加工成糖饼、姜糖等，装进一个货郎担，走南闯北，一路吆喝，一路用这些小东西换取鸡毛，再将这些鸡毛卖出从中赚取差价。巅峰时期，足足有上万的货郎担在外面闯荡。

这些人数百年来世代相传，便形成了敲糖帮。

流传数百年的还有一个顺口溜和两句口诀。

顺口溜是，“百样生意挑两肩，一副糖担十变，翻山过岭到处走，混过日子好过年。”体现出这个平凡群体生活的不易，也充满了对没好生活的希冀。十变，也说明这个行当的灵活，各种零碎物品，只要有价值，他们就都交换。

另外还有两句口诀，进四出六，开四门。

进四出六，说的是挑货郎挣的时候要想着把-给别人，给朋友给帮助他们的人，这样才能保证一直挣到那4十。

开四门，每到一个地方，做买卖的同时也要能帮着周围人做些事情，把四面方关系理顺，这样才知道谁家有什么，谁家要什么，谁家东西贵，谁家东西便宜，这样才能用便宜东西换到贵的东西，这样才能挣到钱。

......

杨帆一边听着，一边把玩着那糖刀。

“满仓哥，我有点想法，你要不要听？”

敲糖帮本来就是个敢想敢干的群体，自然不会拒绝，“说来听听呗。”

“我觉得把，你这糖刀得改改，不要一直切的4四方方了，不好看啊。”

“那你说咋办？”

“我觉得你可以在熬糖的时候，趁着糖还没凝固的时候，就把糖甩成各种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图案。你说小孩会不会更喜欢，原本不打算换糖的没准也会来换了。还有个省时间的法子，你多做些不同的模子也行。”

张满仓点点头，“就和糖人似的呗，这个我倒可以试试。”

“还有啊，你一个外来的，在四九城这样走街串巷怕是不太合适。”

张满仓想想也是，今天就差点栽在一个小孩手里。“那你说怎么办了？”

“你找些自己认为靠谱的本地人，把糖散给他们，再从他们手里把废品收回来，这样应该会减少不少风险。”

“嗯，这个是正理，我稍微熟悉下，就开始物色人选。对了，你有兴趣么？”

“别，我自己手里还有一滩事情了，可没工夫弄这个。”杨帆心想你如果是陈江河那我说什么也得掺和一下，可惜你不是。又将自己的攒车事业同张满仓说了一遍，自然惹得张满仓啧啧称奇。

“对了，满仓哥，你这在外面居无定所的，我以后要找你怎么办？”这才是杨帆的目的，有一个胆子大的外援，自己今后作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这个简单，就西边三里村，有棵大槐树，树上我掏了个洞，你有什么事就写在纸条上放那洞里，我隔两天就会去看看。”

嘚，这比谍战剧中的接头都隐蔽。

一夜无话，凌晨的时候，张满仓就挑着担子离去了。